“真是老天开眼了,我一连生了六个闺女,如今总算是生了个带把的,可算是能在婆家扬眉吐气了。”
幼卿走进病房时,就见病床上的产妇抱着新生的男婴在那里喜笑颜开的,瞧见了幼卿,那妇人眼睛一亮,“大夫,您快来瞧瞧我这大儿子,昨天可多亏了你啊,这么大的娃,我自己可真生不出来。”
幼卿先是看了看产妇的情形,而后又为孩子做了检查,微笑道,“孩子很好,你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回去后多注意休息。”
“会的,会的,我那上面还有好几个丫头子,回去就让她们伺候弟弟,我好好歇歇。”
幼卿瞧着那妇人的笑容,想了想,终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孩子……”
“哟,那怎么能一样,”不等幼卿将话说完,那妇人就是打断了她的话,“地里的活儿指望谁,不都是要爷们做,就连这次鬼子来了,那扛枪去和鬼子厮杀的不也是老爷们,女人能干啥?”
“只要你想做,女人能做的事一样很多。”幼卿并没有说太多,她晓得时至今日,重男轻女的现象仍是屡见不鲜,他们或她们并不会给女孩子上学的机会,然后再去嫌弃女孩子不如男人。
“幼卿,你别和她们计较。”
离开了病房,有同事走上前与幼卿开口。
幼卿摇摇头,“我不是计较,我只是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想要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吧。”那同事微笑。
“嗯,”幼卿点了点头,让自己打起精神,在顺远的这些日子医院的工作很忙,也很辛苦,她打了一盆凉水,刚想着洗一把脸来提提神,就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连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赵医生,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有人对着那医生问道。
幼卿也是放下了毛巾,向着那医生走了过去。
“你们瞧瞧吧,”赵医生将一张报纸放在了众人面前,哑声说了句,“喜都失守了,也落在了东洋人手里。”
众人闻言脸色也都是变了,待传阅完报纸后,屋子里有许久的沉默。
不知是谁最先说了句,“北江和金城那边不都是派兵过来了吗,还有民间自发组织的义勇军,都挡不住东洋人吗?”
没有人说话。
赵医生慢慢在椅子上坐下,隔了许久后方才缓缓说道,“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小鬼子,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不止是东北,战火很快会蔓延到全国。”
“只怕这里很快也守不住,诸位,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见识过鬼子的残忍,你们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定要赶紧走,若万一落在他们手里……”赵医生向着幼卿等人看去,说到这便止住了,但他没说完的话大家心里都明白,幼卿又是想起了在符远城遇见的那两个女孩子。
那两个被东洋人折磨的下体撕裂,子宫破裂,沾染上性病的女孩子,她不敢去想,若一旦战火蔓延,又会有多少女孩子要遭殃,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她的脸色白了下去,她重新拿起了报纸,想去寻找萧鹤川的消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喜都失守,守军退守清远的消息外,她什么也找不到。
“幼卿,幼卿?”
有人上前一连喊了两声,幼卿才回过神来。
“徐医生,您在喊我?”
“我看你脸色难看的很,要不要歇息一会儿?”那人十分担心的看着幼卿。
“没事,我没关系……”幼卿的声音很轻微,她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不得不让人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阮医生,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吓倒你了?”赵医生见状,心里难免有些歉疚。
幼卿摇摇头,“您没吓着我,我是在担心我的爱人……”幼卿的眼泪冲上了眼睛,“我,我爱人也在前线,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报纸上也没说……”
听着幼卿的话,众人方才明白过来,一些女医生都是上前安抚着幼卿,“别哭啊,幼卿,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不哭,”幼卿很快擦干眼睛,又是静静地重复了三个字,“我不哭。”
清远战壕中。
“我真没想到,鬼子会这么难打。”戚剑飞向着远处的天边看去,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萧鹤川没有出声。
“他们是不是早就做准备了?”戚剑飞转过头向着萧鹤川看去,萧鹤川燃起一支烟,点了点头,“应该是,咱们大意了。”
戚剑飞苦笑,向后一仰,他的眼睛有些黯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过去多久,突然说了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和芩芩结婚了。”
萧鹤川听着这句话,夹着烟卷的手指一震,他的眉眼隐在军帽下,只余下淡淡的阴影。
“院长,我申请去清远。”
“你要去清远?阮医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那里很快就会失守,你去那里做什么?”院长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如今医院里的人手也够用,您让我去吧,我丈夫在清远,我要去找他。”幼卿的眼中蕴着迫切,她心里满是忧急,担心着萧鹤川的情形。
“阮医生,我得对你负责,那边在打仗,万一有个差池,我要如何与符远那边交代?”那院长似乎十分难为,“你们院长千叮万嘱,要我照顾好你。”
“我知道的,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恳请您让我过去!”幼卿坚持。
终于,她拿到了那一纸调令,跟随着医疗队一块向着清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