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黑暗中行驶着。
车厢中的人都是心事重重,幼卿穿着一身黑色外衣,头发用一块帕子全部包住,白皙的脸庞上也是抹上了漆黑的锅灰。
这一路上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尽量将自己的容貌掩住,不给人注目的机会。
她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但睡眠一直都是浅的,她心里记挂着萧鹤川,总是无法沉入梦乡,等着她彻底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是蒙蒙亮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直到汽车一个急刹车,竟是停了下来。
“老宋,怎么了?”有人对着前面的司机问道。
“坏了,轮胎陷进泥坑里去了。”
“女同志留在车里,男同志都和我下去看看。”
很快,车厢里的几个男医生都是下了汽车,幼卿与其他两个女医生对视一眼,大家都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车里,也都是下了车。
几个男医生捋起袖子一起使劲儿,一直忙活到天色大亮,可那汽车仍是陷在泥坑里,任由他们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这可怎么办?”几个人都是累的气喘吁吁的。
正说话间,就听前面传来了行驶汽车的声音,几人的神情都是紧张起来,幼卿也是向着前方看去,见前方驶来了一辆吉普车,从驾驶位上探出了一道身影,看了一眼他们的情形,又是缩回车里和副驾上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幼卿看着那吉普车上走下来两个男子,他们手里都拿着木棍与扳手。
看着这情形,众人都是凝神戒备的看着那两人,那两人看着年纪也不大,二话不说就下了泥坑开始帮忙,见状,那几个男医生都是如梦初醒般,亦是纷纷跟了上去。
“一,二,三!”
“来,再来一次,把那木棍顶上!”
“好好好,再坚持一会儿,好,发动了,成了!”
大伙儿都是十分兴奋,领队的赵医生向着那两个男子看去,上前感谢道,“二位先生,多谢了。”
那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面相憨厚,只和赵医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道谢,另一个则是眉目俊挺,沉默寡言。
那两人收起工具要走,幼卿留意到那沉默的男子手掌受了伤,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幼卿开了口,“先生,您的手受伤了。”
那男子转过身,就见眼前的女子在晨光中的面庞黑漆漆的,唯有一双眼睛晶莹如宝石。
“一些小伤不要紧。”
“我们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你的伤口沾了泥浆,别感染了。”
“对啊先生,幼卿,快去拿药箱。”赵医生也是留意到了那男子的伤,心里不由得十分过意不去。
那男子不再说话,却是停下了步子,幼卿很快取来了药箱,先是用棉签为那男子处理干净了伤口,上药的时候许是被药物刺激,那男子的手腕微微颤了颤,幼卿留意到了,不由得有些歉疚的说了句,“抱歉,我手轻些。”
“没事。”那男子只低声说了两个字。
“二位先生,不知你们是要去哪?”赵医生试图和两人攀谈。
那两人却是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现在这情形乱成这样,萍水相逢,见这两人不愿多说,赵医生便也闭上嘴巴,不再多问。
很快,幼卿为那男子处理好伤口,那男子向着众人看去,说了句,“各位多保重,也许以后还会再见。”
“二位也多保重。”
“好,”那男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幼卿身上,“再会,幼卿小姐。”
幼卿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而后才想起方才赵医生唤过自己,她点了点头,与那男子也是说了句,“再会,先生。”
那两人上了吉普车,离开了。
幼卿等人也是上了汽车,继续向着清远赶去。
来到行辕时,天色已是暗了。
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影,萧鹤川站了起来,他的黑眸中蕴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喊出了那刻在心上的两个字,“卿卿?”
“九叔。”幼卿风尘仆仆,脸上的锅灰已是洗去了,露出了洁白无瑕的肌肤,她的眼眶温热,只上前抱住了他。
萧鹤川良久都没有说话,他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发丝,哑声吐出了一句,“怎么跑到了这里?”
“我跟着医疗队来的,我可以帮忙。”幼卿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从萧鹤川的怀里抬起头,柔声道,“九叔,我们结婚吧。”
“就在这里。”
萧鹤川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他摩挲着她的面颊,低声告诉她,“鬼子来势汹汹,我暂时没这个心思,再等等吧。”
“哦,”幼卿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的点头。
她想,不结婚也没关系,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没有受伤,没有失踪,就已经是天大的知足了。
何况,眼下这个时候的确不是结婚的良机。
“你听我说,”萧鹤川狠下心,将她的身子从自己怀里推开,“我知道你也想出一份力,但不一定非要留在这里,回金城去,你一样可以做很多事。”
“我不回去,”幼卿摇了摇头,“我留下来。你不要想着把我送走,我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没手没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幼卿说到这,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看着眼前的萧鹤川,轻声告诉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论生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萧鹤川的心里不是滋味,他久久没有出声,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幼卿暂时住在了后院。
一早,她择好了菜,去前院找萧鹤川,就见他身边还有一个挺年轻的女子,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刚开始都是挺认真的样子,后来萧鹤川指了指手里的文件,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萧鹤川也是一笑。
幼卿停下了步子,一旁的李长发也是看见了这一幕,只低声与幼卿说了句,“幼卿小姐,您别往心里去,那是杨秘书,挺能干的。”
幼卿没有说话,萧鹤川仍是在和那个秘书说着什么,眼光不经意的一转,他看见了幼卿,不笑了。
杨秘书则是收好文件,经过幼卿身边时与幼卿很礼貌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怎么了?”萧鹤川走了出来。
“没什么,我做了饭菜,你饿了吧?”
萧鹤川看了一眼钟,的确是到了饭点了。
幼卿为他盛了饭菜,他留意到幼卿的手背通红,“烫着了?”
“嗯。”
“让李长发给你找点烫伤膏,”萧鹤川没有再去看幼卿,随口说了句话,仍是扒着米饭。
将饭吃完,萧鹤川将嘴一抹,走了。
幼卿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