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幼卿。”易世开的目光落在幼卿身上,与她温声吐出了一句话。
“是,易先生,好久不见。”幼卿顾不得尴尬,她想若是以前这般见到易世开,她肯定会觉得别扭的,毕竟自己曾与他有过婚约,并差一点走到结婚的地步,可现在……经过坪山惨案,这些尴尬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幼卿定了定心神,将自己在坪山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
听完了幼卿的话,易雪澄当下就是忍不住了,满是惊愕的开口,“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那些都是平民啊,爸爸,东洋人这样嚣张吗?我们的军队呢?金陵为什么不许抵抗?他们要做什么啊!”
易世开没有回答女儿的话,他的神色凝重,只与幼卿问了句,“幼卿,你想怎么做?”
“我想以亲历者的身份登报,告诉世人真相,我知道当局还在做着虚无缥缈的梦,还在幻想东洋人可以止步于东北,还在幻想着可以避开这场战祸,甚至还有人听信东洋人的谎话,我想要大家知道,那些东洋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我们决不能对他们有任何的幻想,也决不能听信他们的鬼话,大家一定要反抗,一定要联合起来一起去对付他们!”
“他们什么都敢做,什么人都杀,”幼卿的声音凄楚,纤细的手指却是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再退让,易先生,我知道您认识很多新闻界的朋友,我恳请您能帮一帮我,也帮一帮……那些枉死的百姓,让我们可以替他们说出真相。”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会有危险,他们会暗杀你。”易世开的黑眸暗沉,定定的看着幼卿。
“我知道,我和秋红回到金城,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能说出真相,我不怕。”
易世开从幼卿的眼瞳中看出了她的决心,他有片刻的沉默,只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女孩子,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曾差一点娶进门的未婚妻。
“我从没想过要你来面对这些,你和雪澄都是我掌心的明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见到这些。”
“爸爸……”易雪澄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易世开却是一个手势止住了她余下的话。
易世开看向幼卿的眼睛,与她沉声道,“我会帮助你,我会替你联络记者,但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这些日子你不要离开易府。”
“好。”幼卿心里十分感激,当下就是答应了下来。
易世开倒也说话算话,很快召开了记者会,幼卿与秋红都是亲临会场,公布了坪山惨案的诸多细节,一时间金城,北阳,北江,南池……等地的各大报刊上纷纷刊载了这一新闻,这场对着平民的杀戮震惊中外,举国哗然,民众除了谴责当局的不作为外,更谴责东洋人违背国际公法、公理和人道的底线,要求他们交出这场惨案的元凶。
东洋人却是斥责幼卿与秋红说谎,幼卿知道他们已是销毁了证据,而在惨案发生时现场也没有记者,并无留下照片,除了亲历者与幸存者外,他们再无法为坪山遇难的村民们讨回公道,
“恶魔,都是一群恶魔,”秋红浑身都在颤抖着,“难道我们就没办法吗?”
说到后来秋红忍不住哭了。
幼卿没有落泪,但心里也是酸涩不已,不仅仅是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难过,更难过的是她知道这场杀戮只是一个开始,她不知道在将来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惨事在等着她的同胞,甚至是她自己。
“幼卿小姐,萧家来了人,说是要见您。”
有女仆上了楼,对着幼卿轻声开口。
幼卿回过神来,她下了楼,进了客厅,待看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后,幼卿只觉得视线一阵模糊,她走到了她们面前,轻颤着声音喊了句,“奶奶,大姐姐。”
“幼卿,我们来接你回去。”萧老太太从沙发上起身,温和而慈爱的与幼卿开口,“我知道那些天杀的东洋鬼子要害你,回家,让我们来保护你。”
“奶奶,我和九叔……”幼卿的鼻尖酸涩的厉害,想起萧鹤川仍是痛彻心扉,她顿了顿,好容易才说了一句,“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不管这些,你总归是我们萧家的孩子,萧家一日没倒下,那就是你的家。”萧老太太握住了幼卿的手。
“是啊幼卿,跟我们回去吧,”萧文悦也是哽咽道,“我们都很惦记你。”
幼卿忍不住落下泪来。
“易先生,我很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孙女的照拂,现在我要带她回家了。”
萧老太太握着幼卿的手,与前来此处的易世开道。
“老太太,我尊重幼卿的选择。”易世开的语气是十分礼貌的,他向着幼卿看去,“幼卿,我的心意没有变过。”
幼卿抬眸,易世开的眼眸深沉,想起过去的种种,幼卿轻声说了句,“易先生,您的错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我,我现在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来想这些事,我想和奶奶回萧家,希望您能答应。”
“我明白了,我不会逼你。”易世开点了点头,“你是自由的,你完全可以决定去哪里,我也相信萧家可以保护你。”
语毕,易世开复又向着萧老太太看去,仍是彬彬有礼的语气,“老太太,若有何事需要易某帮忙,贵府尽管吩咐。”
“易先生客气了。”萧老太太微微颔首,将幼卿带回了督军府。
再次回到这里,幼卿只觉得像是做梦似的。
唯一不同的,也许是这里没有萧鹤川了。
他在哈城还没有回来。
幼卿见到了母亲,她们分别并没有太久,但庞氏瞧着却是沧桑了许多,原来常姨娘不久前刚诞下了幼子,在府中的地位几乎已是与庞氏平起平坐了。
对于后宅这些事,幼卿实在没心情去过问,在外敌入侵,家国不保的情形下,这些争宠吃醋的事儿好像都变得缥缈与虚幻起来,没有丝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