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山……你快醒醒啊!别睡了,出来警醒些!”盐万斗直接跳过了院墙,敲白晓山的房门。
“他可真烦人!”白晓山被吵得掀开被子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儿去,拉开门向正一只大手要招呼过来的盐万斗吼道:“别嚷嚷了!老子要睡觉呢!”
“你睡什么睡啊?”盐万斗道,“你没觉得地动山摇的吗?我屋子里的茶具都摔碎了!”
白晓山道:“一会儿就好了!就是浮苍山塌了咱们也死不了,飞走就是了!呐,我屋里的茶具给你!拿了快走!”
“不是……晓山,你看那边,你看几道峰!”盐万斗指着东边喊道。
白晓山不免顺着他的手看去……一轮圆月照得天地恍若白昼,在这样的明亮之中,几道峰的峰顶,隐约有一道黑气,呈冲天之势。
又加了些真气仔细开目看去,只觉得那一道时重时弱的冲天之气有些熟悉。
此时各房里的弟子们都出来看动静,有的或是已经先注意到了几道峰那边,有的或许是随着盐万斗的嚷嚷才知道。总归这时,原本议论着的众人已经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几道峰了。
忽听得隔壁院子里的三师兄,用极其郑重却又带着几分惧意的声音道:“贪狼鼎出,苍生寂灭……”
“贪狼鼎出,苍生寂灭……”白晓山缓缓重复了一句,不由得回身看向屋里的萧北墨。
隔着寝房的小月门,只见萧北墨正悠然地靠着床头,含笑看着他。又是那样饶有兴味儿的神色。好像就等着看他的反应似的。
可是他能有什么反应?
萧北墨,你想要看到我有什么反应?
质问你么?
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你不想说,我该从何处问起?我自己问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晓山,你听到没有,是锁魔阁里的贪狼鼎有异动呢!”盐万斗拽了下白晓山,道,“咱们这里距几道峰最近,要是真有什么事儿,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咱们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眉来眼去?”
“哪有那么严重”,白晓山随意道,“只是一块碎片而已,就像一把剑,没有主人握着,它还能自己出来嗜血?估计是月圆之故。等下它自己折腾累了,自然消停。”
“可是它为何偏偏动了?在锁魔阁里这么久,为何偏偏今天动了?”盐万斗紧张地拽着白晓山,道,“晓山,你可不能太大意了!你得和我们在一起!我总觉得今晚要有什么事儿。”
白晓山看出了盐万斗的确很紧张,拽着他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行……”白晓山打了个哈欠,坐在门槛儿上,道,“我陪你。”
“不是你陪我!而是我不能让你和萧北墨落单儿!晓山,你真不能大意,这可真不是小事儿啊!”盐万斗劝得苦口婆心。
“所有弟子听令……所有弟子听令……速去长生堂……速去长生堂……一个都不能落下、一个都不能落下……”
忽然,空中响起了大师兄的真气传音。
“你看,我说是出事儿了吧!”盐万斗紧张地拉起了白晓山,道,“咱们得跟着师兄们,千万不能落单儿!萧北墨……”
说着,回头喊了萧北墨一声儿:“你也快点儿来!”
白晓山一想到萧北墨的真气,自然是心虚的,岂能让他这时候到师尊面前去?
忙回身道:“你不是长生峰的弟子,不必跟来!”
萧北墨却已经在穿衣裳了,且还是一脸悠然的样子,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但白晓山却是很肯定,萧北墨的身体里一定是有问题的。其实在常道峰的时候,他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走?难道就这么急着和他独处么?只怕多半是因为,如果让清霄清晖帮他疗伤,会被人发现他真气的蹊跷。
正自思量之时,萧北墨已经出了门儿。笑看了他一眼,便先于他御剑往长生堂飞去。
白晓山也只得用真气拿了自己挂在床头的佩剑,追了上去。
可是盐万斗一直紧跟着他,而且身边还有三师兄和四师兄,实在没法子和萧北墨单独说什么。
如果是别人,他自然会觉得他既然赶来,便一定是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但这人是萧北墨,可就说不准了。
萧北墨这人是不能用常理来度量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有可能是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也有可能是送上门儿去让人发现、就是想要把事情挑明了。而且这两者是分不出高低的,出现的可能各占五成。
白晓山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里。
长生堂大门敞开,里头油灯通明。齐大壮坐在正殿的上首主位上,田蕴蝶站在他那宽大的白玉椅旁,气氛弄得极为肃穆。
白晓山他们到的时候,其他几位师兄已经先到了,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弟子,也已经站在了靠近门口儿的地方。
不多时,很少有如此多人的长生堂里,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为首的八大弟子加上齐茗儿、萧北墨,还有随后一排排规整站立的一百个小弟子们,一个不落的都到齐了。
齐大壮放眼看了一圈儿,见的确不缺人。便一句废话也没有地直接问道:“都说说,今晚你们都干什么了。不嗔,你先说。”
“是,师尊。徒儿今晚和四师弟去碧水城里转了一圈儿,回来就睡觉了。刚睡着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动,出了门儿看情况。后来就听到了师尊的传唤。”鲁不嗔道。
钟不悔道:“徒儿和大师兄一样,从碧水城里回来就睡觉了。还没睡着呢,听到响动就醒了。”
齐大壮点点头,看向赵不二。略一扬脸,示意赵不二说话。
赵不二道:“徒儿今晚就在房中看书了呀,看的是……是《春娘宴》,一直看到外头有动静。”
听得弟子们一阵哄笑。
有人喊道:“二师兄,春娘好看吗?是不是够浪啊?”
“我就是听说这本书久负盛名,了解一下而已嘛!”赵不二满脸涨红地解释道。
“好了,下一个。”齐大壮这次可不是装威严,而是真的挺正经。
齐不痴道:“徒儿在屋里回想今日会武之事,想要吸取诸位高手的精华,以找自身之不足。徒儿还认真做了记录呢,几峰弟子们的优劣之处徒儿都记下了,师尊要不要看?”
“下一个。”齐大壮没搭理他。
刘不白道:“徒儿在房中和六师弟下棋,这一会儿第二盘还没下完呢。”
“是啊师尊!要不是忽然出了事儿,徒儿一定赢了五师兄!”王不樵道。
“晓山,你在干嘛?”齐大壮问的是白晓山,目光却不由得落在白晓山身旁的萧北墨身上。
虽然晓山的仙根极为出众,太过出众难免蹊跷。可这三年来,晓山的品性他是看在眼里。他知道晓山定然来路不俗,但却绝对不相信晓山会是那个大魔头。
大家都嘲笑他挑选徒弟严苛但却每每都走眼,挑出来的徒儿没一个是能成器的。可他却从不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因为他挑徒弟,看重的从不是资质而是品性。纵然他的徒儿们之中,除了晓山之外并无成大器者,但对这些徒儿们,他都是从始至终地满意。
当年弟子考核的三关:业障湖、云梦泽、斩妖谷,他一路看下来,最满意的,就是晓山和万斗。这俩孩子心思赤诚、品性极佳,不然就算有师尊之意、就算晓山资质再好,他也不能收。
可晓山身边之人……
当年弟子考核中,业障湖里去业障,业障重者,湖水蚀身如血。萧北墨几乎浑身的肌肤都被灼伤,血染全湖,出湖之时已是一个血人。当年看着那血红,三师兄还说,如此业障深重之人在业障湖中却能挺过来,可见其心智之坚、行事之狠非常人所能及,此人当真可怕。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刚好应了三师兄的话。
众弟子过云梦泽之时,但凡是在业障湖中业障深重之人,也都欲念深重,身重如石,根本走不过那片沼泽。只有欲念轻者,才能身轻如燕得以经过。当时万斗几乎是如履平地过去的,晓山虽然陷入了些,但最终却也还过了来。可这业障湖中业障最重的萧北墨,竟然也同晓山一样,只是堪堪陷落了一掌之深而已。
且细看去,就连那一掌之深,好像都是他为不想太过出挑而故意陷落的。很有可能他事先就知道这云梦泽的用处,早有了破解之法。此人岂不蹊跷?
随后斩妖谷中除妖斗鬼,其出手之狠辣,更是让人见之胆寒。
“师尊?师尊?”白晓山回了话,却见师尊看着萧北墨出神儿,等了一会儿却也没看到师尊问萧北墨话,不免提醒了一句。
“哦,晓山,你说。”齐大壮回过神儿来。
“啊?我说完了啊……徒儿一直和萧北墨在房中聊天儿,我们俩好久没见了嘛,有好多话要聊,直到困得不行才睡,刚睡着就听到外头有响动了。”白晓山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萧北墨点点头,表示他的说得没错。
看到萧北墨在齐大壮面前这样表了态,白晓山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