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山自己垂头闷着,好一会儿都是一句话也不说。萧北墨看得时间长了,见他这么久没有反应,心想,晓山是一根筋,可别自己闷着气坏了。原本也没有多大的事儿,那燕十七可是个糊涂苍蝇,不管是不是有缝儿的蛋,他都敢叮。偏得晓山又长得比女人还美,只能算是倒霉。
想开口劝几句,可他从没劝过人,嘴巴张开动了下,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有些悻悻地住了嘴。
“咚咚咚……”门口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兄弟,我向你道歉……想来你是误会我了……”是燕十七的声音。
白晓山气得一路快步到门口儿,给燕十七开了门,道:“我和你又不熟,你站在门口儿叫唤什么?”
“小兄弟,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燕十七一个闪身进了屋,那叫一个麻利儿。
燕世昭也随着他要往屋里进,燕十七忙说道:“世昭,我就说几句话,你留那儿吧!”
“说什么?”白晓山狠狠关上房门,怒声道。
“小兄弟,我向你道歉……”燕十七后退一步,很诚恳地向白晓山施了一礼。
没等白晓山回应,便忙解释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听沈流芳说了什么,这才误会我了?小兄弟你听我说,我当时是调戏了沈流芳,但那是为了救人啊!我都听人说了,芊芊姑娘早有相好的,等着公子赎身呢!你说沈流芳他一通乱抬价,坏了人的好情缘,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你说我管不管?”
“小兄弟你放心,我这人呢,虽然好男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招惹,我也得喜欢才行啊,你说是不是?就像你们这些喜欢女人的,也不是什么女人都愿意调戏,也要找自己喜欢的才行嘛!小兄弟你放心,我和你搭讪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为看你兄弟二人仪表不俗、与那一层楼的俗物不可同论,便想与你们交个朋友。毕竟咱们出门在外,谁都需要有个照应不是?”
“你看沈流芳和那大肉包子,不也是愿意跟着你们吗?只是那沈流芳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的面相不如他好,你们就觉得我是坏人了。但是你说,爹娘就给了我这副容貌、而且我一出生就是这么个身份,我有什么办法呢?小兄弟,你不能以貌取人哪!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简直会影响到日后我与人相处的勇气。小兄弟,难道我喜欢男人,就不能和男人做朋友吗?就像你们喜欢女人,难道还不能和女人做朋友了?”
“谁说的说句话、聊聊天、同行一路就得是图谋不轨了?那我看你们两个长得也不像,根本不是亲兄弟,不也同行吗?沈流芳和那肉包子不也同行吗?凭什么我就不配交朋友了?”
燕十七说得情真意切,委委屈屈的,好像被这天地极为不公平地对待了似的。真是让人听之生怜。
白晓山听他说话,原本是挺反感的,但是听着听着,不由得被他的委屈带了进去,大有感同身受之感。就是因为能见到鬼,所以他在百花村的时候一直被人嫌弃、被人欺负。现在他因为沈流芳的一番话,而对燕十七有偏见、怒骂燕十七,还打了他,这和李狗蛋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罢,那都是人家的私事,他们凭什么因为这个而对人冷脸相待?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与众同的地方,喜好什么是自己的事,只要这个人的心是善良的,就应该被人包容和尊重。
他原本是被人欺负的那个,现在有萧大哥护着,他不用被人欺负了,却反过来欺负别人,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看到白晓山那一脸歉然外加同情的样子,燕十七趁热打铁,举手发誓道:“小兄弟,我向你保证,以后只管和你说话便是,绝对不会动手动脚的!而且你千万千万要放心,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能连自己心里的感觉都不清楚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朋友之谊,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对你,真的真的只是朋友之谊而已!”
白晓山大觉惭愧……为了不让燕十七觉得自己是被讨厌的人,白晓山主动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拍了拍燕十七的肩膀,诚恳道:“燕兄,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说着,后退一步,向燕十七施了一礼,道:“还望燕兄能接受我的道歉。”
燕十七忙上前,要扶起白晓山,但是在手要碰到他的时候,慌忙收回来了,连连摆手,紧张道:“小兄弟你这是干嘛啊?是我来向你道歉,你又何错之有呢?”
“我不该因一些听到的言语就妄加揣测你的意图,也不该看轻你的喜好。”白晓山认真道。
燕十七笑道:“嗨,我被人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都是小事儿,我不会怪你的。”
白晓山道:“燕兄你为人豪爽豁达,是条真汉子,在你面前,我反而显得有些小人之心,当真惭愧。”
“哈哈……”燕十七朗笑道,“好了小兄弟,既然事情说开了,以后大家自在相处就是了,咱们可别再追究孰是孰非了,这样互相认错下去,怕是到明早,话也说不完呢!对了小兄弟,我和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我叫白晓山,这位是我的结拜大哥萧北墨。我们从大兴国来,也是去浮苍山拜师的。”白晓山老实交代道。
燕十七顺着白晓山的所指,看了萧北墨一眼。见那冷脸人此时只是背对着他们站着,对他的这些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聋了一般,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忌惮。因而不敢在此多留,忙笑道:“晓山兄弟,如此,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了。既然大家都是去往仙人洲的,以后定当互相照应才是!我和世昭还要出去喝酒呢,就不叨扰二位了。”
“白老弟、萧兄,告辞了。”燕十七很有礼地向白晓山和萧北墨都施了一礼。
“我送燕兄。”白晓山说着,上前去给燕十七开了房门。
“晓山兄弟,留步吧,咱们明天见!”燕十七道。
白晓山点点头,看燕十七和燕世昭结伴走到楼梯口,这才关上了房门。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呢。
“哎……原来我是误会燕兄了。幸亏燕兄生性豁达,如若不然,被人这般嫌弃,心里一定不好受。哎……我最讨厌李狗蛋了,没想到,才几个月不用受他欺负,竟也变成他那样来欺负人了。”白晓山闷闷地又坐回到床上。
一直闭目听着燕十七聒噪的萧北墨,这才睁开眼,道:“说开了也没什么,是他自己做了让人误会的事,不怪你。”
心想,真是误会才怪!
“嘿嘿……”燕十七一脸得意地往楼下走,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燕世昭跟在燕十七身后,想想,还是说道:“大哥,你何必这么费心思?白兄弟不是肯屈就的人,你再找个容易到手的不就是了?何必这般遮遮掩掩、低三下四的?”
“哎……你懂什么?”燕十七回身搂住了燕世昭,低声道,“我和你说,我对白老弟,那绝对是一见倾心,再遇不到比白老弟更合我心意的长相了,简直就是照着我的口味儿长的啊!如此,就是再难再苦,我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低三下四一些算什么?好东西嘛,咱就得用心捧着!”
燕世昭“哼哼”一声儿,不敢苟同,但却也没再说什么。
燕十七松开了燕世昭,搓着下巴道:“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那冷脸人竟然就只是安静地听我把话说完了,而且白老弟相信了我,他也没说什么,这可真是奇了怪……难道他也相信了我的话?怎么可能呢……既然不相信,为何不过来揍我?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燕世昭摇摇头,闷声道:“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故意找打去呢……”
“你小子!我是在和你说正经的呢!”燕十七推了下他的头。
“说正经的!好,那我就和你说正经的!要我说,你就不该招惹白兄弟!他身边的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怕你玩儿脱了,吃不了兜着走!”燕世昭道。
“去去去!竟说丧气话!不愿意搭理你!”燕十七却是不听劝,快步下楼去了。
屋里,白晓山又是垂头闷坐了好半晌。在萧北墨正歪着头,想要看看他这小脑袋里到底想什么的时候,白晓山忽然抬头了。认真地盯着萧北墨,问道:“萧大哥,你说,什么是喜欢?”
萧北墨看着他,半晌,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知道。”
这话可真是把他给问住了。活了几千年,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哎……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白晓山有些失望。
萧北墨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说道:“之前听一个说书先生说,人世间所有的男女之爱,大抵都始于想要触碰的冲动。不无道理。”
这个“想”和“冲动”很重要。他虽然也经常碰他的那些美姬,但这于他而言,就和吃饭、睡觉是一样的,只是身体需要,而并不是“想”和“冲动”。只不过这些解释,是不好说给晓山听的。说了他也听不懂。
“是嘛……”白晓山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真的听懂了这句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