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娶你的芳妹？难道你不喜欢她？”萧北墨忽然问道。
白晓山摇摇头，坚定道：“那不是喜欢。”
“哦？为何？”
“她来找我我就和她一起玩儿，有时候两三天见不到也不会想。其实在我心里，芳妹和李狗蛋他们的区别，只是李狗蛋他们讨厌我，而芳妹不讨厌我。其他的，就没有了……”
“而且……”白晓山忽然抬头看向萧北墨，道，“我也没有想碰她的冲动。”
萧北墨失笑：“你才多大？能懂得什么？”
“我已经不小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白晓山忽然有些着急，还有些生气。
萧北墨眼眸一动，也不知怎的，竟然看着白晓山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含笑问道：“那你说说，你想碰谁？”
“我……”白晓山也看着萧北墨……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说不出口。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弱不可闻的呼吸……萧北墨的目光流转在白晓山的眼中，好像在探寻某种答案。
白晓山并不躲闪，也深深看入萧北墨的眼中，好像也在探寻着什么。喉结动了又动……最终，却还是尴尬地收回了目光，胡乱道：“不说了不说了！困死了！”
萧北墨摇头笑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是在笑白晓山？还是在笑他自己呢？
夜寂静，月华如水。
白晓山和萧北墨并肩平躺在床上，依旧是白晓山睡在里侧、萧北墨睡在外侧。一切和这一路上的几个月里并无什么不同。可此时白晓山的心，却是不同的。
他的心，不似往日躺在萧大哥身边之时那么安定。
“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能连自己心里的感觉都不清楚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朋友之谊，我还是分得清的！”燕十七的话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忽然意识到，喜欢和朋友之谊，其实是不同的。
那么在他的心里，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朋友之谊呢？
细想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能分得清。
可是这结果，却是把自己吓得不轻。
芳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对芳妹，就应该是喜欢了；萧大哥是他的结拜大哥、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么他对萧大哥，自然就是朋友之谊。
可是他两三天见不到芳妹也不会想，但是在每晚睡觉之前，都想要多看萧大哥一眼。因为在睡觉的几个时辰里，看不到萧大哥，他会想他。每晚入睡前，他都希望，在梦里也能见到萧大哥。
和芳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有什么触碰的冲动，甚至于从没有觉得芳妹的长相有什么特别的、从没有被芳妹的哪一个神态哪一个动作吸引过，但是和萧大哥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要离萧大哥近一些、再近一些。有时候他比萧大哥先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挂在萧大哥身上，他就舍不得离开，故意闭上眼睛再多睡一会儿。因为这样，他就能多抱萧大哥一会儿了。
看到萧大哥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没办法从萧大哥身上挪开。他觉得萧大哥长得格外好看……当然这是事实。但是这一路走来，他和萧大哥每天都在一起，他看到萧大哥的脸，却也不会觉得腻，仍旧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萧大哥的每一个神态他都爱看，就连他安静赶车的样子，都是那么吸引人。他能坐在马车边儿上，就那么看一整天都不觉得累……
所以，到底哪一个才是喜欢，哪一个才是朋友之谊呢？
这么想来，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可是萧大哥是他的结拜大哥，是他的好兄弟啊！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难道是疯了吗……
白晓山翻了个身，侧身躺着，借着从一旁窗子里洒落进来的月光，看着萧北墨的脸。仍旧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仍旧是觉得，光是看着他，就有一种想要触碰的冲动。
“人世间所有的男女之爱，大抵都始于想要触碰的冲动……”
白晓山一个激灵，着实把自己吓得不轻！
萧大哥可是个男人啊！他怎么会对萧大哥有男女之爱的感觉呢？
认识燕十七之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男人不喜欢女人、而喜欢与自己同样 男人的。可是这毕竟只是在少数，并不是这世道理应如此啊！
而且他也从不喜欢男人，看村子里的那些同伴们，也从来没有喜欢的感觉。其实沈流芳和燕十七长得也都挺好看的，可是他却从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从小他就知道，长大以后要娶芳妹为妻，要生儿育女。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月和父亲去县城里玩儿的时候，看到同龄的漂亮小女孩儿，他也会不由得多看几眼。有人愿意过来和他玩儿一会儿，他也会很高兴。父亲还笑他，如果考取了功名，做了县太老爷，家里一定要有几房小妾的！
可是，从小到大，唯一让他迷恋的人、唯一让他想要触碰的人，的确是萧大哥。
看着萧北墨安静的面容，白晓山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儿……
他想要抱一抱萧大哥！不是在睡得糊里糊涂的时候，而是在清醒的时候！
他想要知道，在清醒的时候抱着萧大哥，会是什么感觉……
白晓山咬咬牙，心想想道：“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和萧大哥坦然交流一下嘛，就像燕十七那样。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
“可是……”念头儿一转，“这个‘说开’，是哪一种呢？”
白晓山不敢想下去了。
原本已经要转回身去了，忽然听到萧北墨的一个呼吸声，这身子，却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大不了就装睡嘛！有什么的？”白晓山把心一横，这一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虽说“佯装”并非君子之为，但书上不也常说吗？不宜过分墨守，因时易之。
白晓山看着萧北墨的面容，缓缓地移到他身边去，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原本萧北墨已经快要睡着了，忽然感觉到白晓山的拥抱，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怔住了……
因为他知道，此时白晓山并未睡着。
白晓山睡着的时候，是整个人扑通一下砸过来，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缓缓的。而且晓山睡着的时候，也不是这个呼吸声。
萧北墨缓缓睁开眼，借着月色，看着白晓山……不由得伸出手臂，环住了他，揉了揉他的头，问道：“怎么还不睡？”
声音一出，竟是把自己都吓着了！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温柔的声音？
白晓山却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此时只顾着自己的心跳了。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很想要掩饰，很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是怎样都平静不了……
糟了糟了……他此时趴在萧大哥的身上，如果萧大哥听到了他的心跳，这可如何是好呢……可是，他却也舍不得离开。
白晓山用力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萧北墨轻轻拍了拍白晓山的头，也不说什么，闭上眼，搂着白晓山的肩膀，就这么静静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北墨再次睁眼，看着白晓山，开口了：“如果我和燕十七是一样的人呢？”
白晓山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月色中，萧北墨的眸光是平静的，只是静静看着白晓山，等着他的回答。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紧张的，呼吸骗不了人。他自然也骗不了他自己。
白晓山渐渐拳头紧握……萧北墨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还以为他要一拳招呼过来。可是在过了半晌之后……白晓山却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将他抱得更紧了……
月色中，萧北墨勾起了嘴角，舒心地笑了……
然而这笑容没过多久，却僵住了。由僵住，又渐渐收敛。
“放心吧，我和燕十七不是一样的人。”萧北墨轻轻拍了拍白晓山的肩膀，很随意的样子。
言罢，紧闭双眸，再不说什么。虽然手还在白晓山的身上，但却只是随意地搭着，和刚刚的拥抱大不相同。
他的眉峰紧锁，没有人能从这双紧闭的眼眸中看出什么情绪来。
白晓山的心重重一沉，暗自咬了咬牙……最终，却是故意打了个呼噜。
没关系，至少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分清了，哪一个是喜欢、哪一个才朋友之谊。
只是一夜的功夫，萧北墨发现，白晓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虽然半梦半醒之时，他感觉到晓山还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但当他醒来的时候，晓山已经先起了。
“萧大哥，吃早饭了。”
晓山的声音也和平常不一样，好像多了些沉稳，而不是平时那小屁孩儿的样子。
“刚刚我去楼下打水的时候遇到万斗了，他说今天要去附近转转，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你想去吗？”
如果换做平时，晓山非但不会给他打了水回来，反而会边赖着床边说：“萧大哥，我们来得这么早也没什么事儿呀，约上盐万斗他们去玩儿好不好啊？”
“你看着我干什么？”
如果换做平时，晓山会说：“萧大哥……我是哪里做错了吗？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快点儿说，要不要和去？”白晓山又问。
“你想去吗？”萧北墨揉着额头起身，“你想去咱们就去。”
“我看你的。”白晓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