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盐万斗叹了一声儿,道,“恕我直言,你们之间的关系,说出去,终究是为这世道所不容的。十七受到的对待你也看到了。好在十七他脸皮厚,不在意这些,但晓山……晓山却是脸皮儿薄的,他的心思比十七细多了。如今他却能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属不易。”
“可是你……萧兄,我总觉得你与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你这人呐,实在让人摸不透。不像晓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才亲近,不喜欢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玩闹的心思。萧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你不能给晓山同样深重的心意,我看你还是……还是看在大家毕竟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趁早放手。”
盐万斗看萧北墨竟然听得认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忽然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扔出去,因而还是趁着他没发怒的时候,把自己想说的话趁早说完。
紧跟着道:“茗儿师姐很喜欢晓山,我师尊师娘也都很喜欢他,其实峰上的人都知道,师尊师娘有意收晓山做女婿。只是晓山一心只想着你,从来不注意这些事儿罢了。大伙儿时不时地会玩笑,但平时也会玩笑他和你的事,晓山就更不把齐茗儿的事放在心上了。”
“其实萧兄你想想,如果没有你,晓山和茗儿师姐成亲,在浮苍山上受人喜爱、受人拥戴地平静过一辈子,多好呢?这才是他本该有的生活,不是吗?可是你,你这个性子、再加上你们俩的事儿,我看你若是想长久地在浮苍山上,怕是不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觉得你好像原本也不愿意留在浮苍山……”
“萧兄,师尊常说,晓山的仙根是千年难遇的,生下来就注定是修仙的命,或许日后能飞升成仙也未可知。晓山的前途,可是无量的……”
“我想他并不介意所谓前途这些身外之物。”萧北墨总算给了句回应。
听到萧北墨的回应,盐万斗非但没害怕,反而放心了些。竟好像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道:“他是不在意这些,可是他在意你。若果你将他撩拨得愈发深陷,有朝一日你却突然抽身了,你让他可怎么活?晓山再这么不管不顾地下去,你们俩的事情很快就会闹得人尽皆知,若有一日你突然弃了他,你让他怎么有脸面继续留在浮苍山?不是走哪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一想到那情形,盐万斗不由得有些激动。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忙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想要平复一下再劝。
却听得萧北墨挺平静、挺耐心地说道:“我知你的好意。但你劝错了人。你该去劝你师尊师娘和齐茗儿收手,而不是我。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跟着我,他虽然注定会受万人唾骂,但我绝不会让他一人承受这些。我不可能不要他,绝不可能。
“好了,时候不早,你快回去休息。”萧北墨拎着盐万斗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将桌上的酒坛子塞到他怀里,直接拎着他到了房门口儿。
开了门,将正睁大眼睛反应着的盐万斗给扔了出去。
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盐万斗还在迷糊地想着:“什么叫‘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难道萧北墨的意思是说,他和晓山不只是玩玩儿、他永远不会抛弃晓山么?
可是,为什么这三年里他却从没有来看过晓山?
以他的本事和想做什么事儿必要做到的性子,怎么可能被一道封峰的结界给挡住呢?
在仙人洲的时候,看到他对晓山这么在意,原也以为他对晓山是真心的。可毕竟三年时光摆在这儿呢,这又该如何说呢?
抱着酒坛子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也知道萧北墨不可能真的被他给劝通了,再说下去估计只能惹恼了他。得,只盼自己今晚的话,萧兄能听进去一二吧。
后山上,溪水边。
白晓山和齐茗儿面对面儿站着,齐茗儿手里拿着剑,但两人却不是在练剑。
“晓山,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气我呢?我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你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啊!”齐茗儿的话已经带了哭腔儿,眼泪也在眼圈儿里打转。
她不敢再直接问晓山和萧北墨的关系,刚才只是委婉地说了下爹娘说想抱孙子了。可是晓山却不明白,说,“那也要师姐有喜欢的人才行啊,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我看师姐平时也没和哪个师兄走得很近,怕是还没遇到有缘人呢”。
她急了,直接半是玩笑半真的说,“还用遇见吗?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等你回山我就让爹娘帮咱们筹备婚事,爹娘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虽然她平时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说话常常不注意,但毕竟是女孩子家,主动说起这件事情,多少还是害羞的。
可哪成想晓山惊了一瞬之后,竟然连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不给,直接说道——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们又是两情相悦,岂能娶师姐?师姐快别拿我取笑。
“就是因为我知道师姐没开玩笑,才必须要和师姐说清楚。我已早与别人定了今生。既已定下,便必不会负他。”
甚至于,不只是今生。
我想要的是,生生世世。
“他是谁?”齐茗儿把心一横。反正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怕再说开些吗?
“萧北墨。”白晓山答得一丝犹豫也无,好不痛快。
“你……”齐茗儿气得直跺脚,“白晓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就只是他。”白晓山道。
或许他要的也只是我。
与是男是女没什么关系,与你叫什么名字没什么关系、与你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关系。只是你这个人,只能是你这个人。
“你……”齐茗儿颤抖的手指指着白晓山,“你……你……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父亲!”
“不怕”,白晓山道,“我想我也是该让师尊知道。只是明日出发在即,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一回峰我就会去和他说。”
白晓山说完,觉得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转身要走。
“晓山!你不能去!”齐茗儿吓得忙拽住了白晓山的胳膊,“你不能去!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不用去告诉父亲的!你不让他知道,或许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如果你亲口去告诉他,就等于逼着他对你做出处置。你知道爹很疼你的!你不能这么逼他!”
齐茗儿的话提醒了白晓山,白晓山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多谢师姐提醒,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会让师尊为难。只要师尊不问,我不说就是了。”
“晓山”,齐茗儿还是没放开他,“爹一直都想让你做他的女婿,你……你不能伤他的心、不能让他失望。你好好想一想,尽快撇清和萧北墨的关系,好吗?”
“这……”白晓山有点儿懵,“师尊真有此意?”
“自然是有,整个长生峰上下有谁不知道呢?只有你自己一直不放在心上!晓山,爹娘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儿子一般,你绝不能让他们失望,明白吗?晓山,你一直是最孝顺最懂事的!”
白晓山皱了下眉:“师姐,是我鲁钝了,一直没有察觉。如此,还望师姐能向师尊讲明不想嫁给我,如果师尊那边有什么为难师姐之处,我定然会去说清楚。”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都是伤了爹娘的心!”
“纵然如此,到了那个份儿上,也只能照实说。”白晓山道。
他自然不愿意伤师父师娘的心,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齐茗儿哪天想通了不喜欢他了,喜欢上哪个峰上一表人才的哪位师兄。反正齐茗儿是风一阵雨一阵的性子,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其实他现在并不是很担心要如何与师父师娘说。
随着日子的推移,一切自会有解。
“晓山,你为什么就不能和萧北墨撇清关系呢?难道你还能娶他么?你说你要和他过一辈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们的关系,注定是为世人所不容的!你真的要让自己受万人唾弃么?就算你不考虑你自己,你也要想想他呀!他现在已经是薛师伯极其看重的弟子了,以后自是前途无量的,你能让他因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而被人嘲笑吗?”
白晓山或许真的不在意他自己的名声、不在意他自己的前途,可他不是很喜欢萧北墨吗?难道就不怕连累了萧北墨?
“他不在意这些。”白晓山道。
萧北墨本就不属于浮苍山,岂会在意在浮苍山的前途和名声?而且萧北墨的性子,也不是会因这些身外之事而妥协的。
除非是他自己心里不想继续了。
“师姐,很晚了,我明日还要早起。”白晓山说了这一句,便将自己手臂稍用力从齐茗儿的拉扯中挣脱。
这一瞬,忽然就明白了萧北墨为什么不让他来。
原来萧北墨是早就看出了齐茗儿对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