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茗儿含笑看着白晓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行,我不打扰你。”
白晓山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着药瓶儿进了屋。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齐茗儿回头看了一眼,那双原本就有些嘟嘟的翘唇,此时更是撅得老高,一双委屈的眼中却又带着浓浓的气愤。
转身看了看院内一地的水、又看了眼那放在西墙角的浴桶,再想起刚刚看到的萧北墨也是披散着头发,隐约间唇上也有血迹,就是再不想明白、再不想往那不堪之处想,却也收不住了。
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该懂得的事情自然都是懂得的。岂能真像看起来这么糊里糊涂、没心没肺?
白晓山,你当真……
即便已经明白,却还是不想让自己想下去。有些事情在心里真的透彻了,对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处。
至少她现在还不想活得清楚。
“你别看这东西名字不怎样,但却是我们长生峰的一个宝贝。别管多重的伤,三日内准保生肌如玉。”白晓山拿着手里这并不太起眼儿的小药瓶,说得却是挺自豪。
萧北墨的注意却没在这东西上,而是问道:“你和齐茗儿关系很好?”
“这是自然”,白晓山道,“我们这里没你们问道峰那么多规矩,大家平日里都是打打闹闹的。”
“看来你这三年也没消停,贼喊捉贼。”虽是如此说,却也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我和你怎能一样?我们长生峰上下所有人都是一般亲、所有人也都是坦坦荡荡。岂是你和楚仪凰那般搂搂抱抱不清不楚?”白晓山又将药夺了过来,命令道,“伤口露出来,给你上药!”
……
直到日暮时分,六脉会武方罢。
“晓山……晓山……你在家没有?”盐万斗依旧不敲门,边喊着,边推门进了屋。
一进屋,没把屋里的主人吓着,自己却是吓个好歹的。脚还没站稳,便忙转过身去,捂住眼睛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说着,拔腿就要往门外跑。
“回来!”白晓山喊了一声儿,一跃跳下了床。
拽着盐万斗的衣领就将他往屋里拉,一脚踢上了房门。
盐万斗仍旧死死捂着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行了行了!”白晓山打开了他的手,道,“我们只是睡觉而已,你邪乎什么?”
“那也不妥呀……你们两个躺在一起睡觉,和咱们兄弟躺在一起,岂能一样呢?”
“你有完没完?再贫一道真气封死你的嘴!饿死你!”
“啧,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你吓唬我干嘛?”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白晓山耳边,道,“难不成你们真做了亏心事?”
白晓山一把推开了他,正色道:“什么叫亏心事?你说清楚!”
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算是亏心事?
“我……晓山,你生气啦?”盐万斗歪着头,一副闯祸后的胆怯表情。
“既然知道不方便,以后进我房间记得敲门!记清楚了?”一见他犯了怂,白晓山也不忍心说什么。
盐万斗挺乖地点点头:“知道了……只是,等萧北墨回去了,我也得敲门吗?有时候会忘的嘛!”
“他不在就不用敲。”
“咳……”听得萧北墨一口气上来,好悬没把自己给呛死!
心想你这意思,真是说我们在屋里做什么呢?还真是不避人儿啊!怎么就这么有魄力呢……甚合我心。
“哦,知道了。”盐万斗挠挠头,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你来干嘛?”白晓山问。
“找你去吃饭嘛……萧师兄,你去不去?”
“晓山呐……萧师侄……”院外,他师尊那独一无二的憨厚爽朗笑声震得白晓山和盐万斗都揉了揉耳朵。
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门口儿:“晓山,你在不在?萧师侄在不在?”
“师尊,我在呢!”白晓山直接用真气拽开了房门,省事儿省力。
“万斗也在啊……”齐大壮并不觉得徒儿们不亲自到门口儿去迎接有什么不妥当的,随意地进了门儿,在屋里看了一圈儿。找到了萧北墨的所在,直奔着萧北墨而去:“萧师侄,你觉得怎么样了?可好些?”
看到齐大壮坐在床边,萧北墨往床里挪了挪,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靠着枕头坐起来。也未有下床施礼,直接道:“谢师叔,已好了。”
“那就好……师侄,你歇着,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开口。便是在长生峰住下也无妨。”看萧北墨这架势,三两日是不会走了,也就只得留一留。
说实话,他真是顶不喜欢这冷冰冰的人。
“晓山,你随为师过来一下。”尽到了一句言语关怀便罢,起身直接叫了白晓山。
“哦。是,师尊。”白晓山怎么觉得……情况不妙呢。
“你躺着吧,等下我打了饭回来吃。”出门儿之前,回身交代了萧北墨一句。
“好。”萧北墨应得挺乖巧。
听得萧北墨的这一声应,齐大壮那刚迈过门槛儿的腿,忽然停了一下。
白晓山正阔步往外走,好悬没撞在他身上!
齐大壮这才摇摇头,觉得这一瞬奇怪很是无稽,便也不放在心上。回身对白晓山道:“先去长生堂。”
光是听着语气,就已经很不悦了。
“晓山,小心啊……我先去吃饭。”盐万斗向白晓山挥了挥手,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
长生堂正殿里,白晓山恭敬拘谨地站着,大气儿不敢出。
虽然平时于小节上并不必讲求那些繁琐,但是一到齐大胖要和他“说几句话”之时,他还是相当恭敬的。一是因为每到此时,多半是要受训。二是因为,本身在心底里对师尊就是极其敬重的。
“你……你给我跪下!”齐大壮在屋里踱步半晌之后,回身指着白晓山,气冲冲地说了这一句。
“是。”白晓山闷闷地应了一声儿,乖乖跪下了。
还没等齐大壮开口,便忙为自己开脱道:“可是师尊,我今日的确应了您老人家的意,并未上场去。我和萧北墨是好兄弟嘛,因着您老人家定下的规矩,我们两个都三年未见了,今日见着了,一较高低也是情有可原嘛!反正萧北墨也没怪我,更不可能怪咱们长生峰。这事儿……应该不算大,应该挺容易过去的吧?”
“你……”齐大壮气得不轻,手都颤抖了。半晌,跺脚道,“为师不让你上场,就是不想让你出风头,就是不想你的本事被人看见!如今你却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来!你说说你……你说说你该当何罪?”
齐大壮并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一时这其中的利害,实在和他说不清,说得只是愈发让人糊涂的气话。
“师尊,这……徒儿的本领都是师尊的栽培,若有人赞许,这是好事啊,为何怕被人看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为师不让你展露锋芒,自然有为师的道理!你只说你今日种种不尊师命之举,该当如何处罚?真是胆儿肥了,敢借你薛师伯来将我……”
听到齐大壮说起早晨之事,白晓山还是挺愧疚的。因而也没什么狡辩之言,直接诚恳地叩首道:“但平时尊处置便是。”
“你……”齐大壮指了指他,看他这般听话的样子,又着实不忍心责怪。
“长生峰弟子白晓山听令……长生峰弟子白晓山听令……”
正在师徒二人越说越拧巴的时候,长生峰的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强大的真气传音。
没办法,齐大壮这护犊子的结界,别人都进不来,有什么事儿就只能喊了。
“长生峰弟子白晓山,明日辰时去问道峰领命……长生峰弟子白晓山,明日辰时去问道峰领命……长生峰弟子白晓山……”
“师尊,我看咱们要是不给个回应,清晖师兄会一直喊下去的。”白晓山提醒道。
“薛君叔教出的一群呆子!”齐大壮提起真气冲了出去。
在高空中和刘清晖交代了几句,便又回来教训白晓山。
白晓山跪在地上,见师尊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而不是刚才那样怒气冲冲的,不由得问道:“师尊,是什么事儿啊?”
齐大壮又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在白晓山面前站定,道:“没什么。明日你且去便是。下去吧。”
“啊?”白晓山被他给弄糊涂了。却也只能“哦”了一声儿,道了句,“师尊息怒,徒儿告退。”
“去吧去吧……”齐大壮摆摆手,看起来还有些疲惫。
看到白晓山走了,田蕴蝶方从中殿里出来。宽慰道:“孩子们自有造化,你就别操心了。当今之世,能入临川境的人才有几个?除了二师兄之外,几位师兄弟们都是临川上,加上清霄清晖和萧北墨这几个临川下,晓山纵然于招式上差些,毕竟真气之强摆在这儿,说是已入世上高手之列也不为过。纵然贪狼鼎出,也未必真能拿他怎样。”
“哎……”齐大壮叹道,“当年弟子考核之时,我就觉得晓山这孩子很奇怪,根骨太好,好得都不像是凡尘中人。明明他这样的资质,岂能让咱们长生峰给捞着了?可师尊却忽然出现搀和了此事,将他给了我。我总觉得,师尊是别有用意。可未及探明,师尊却又闭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