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二
涉江2025-06-14 08:002,589

  国公府绣阁内,熏香袅袅,细尘在透过茜纱窗棂的光柱里浮沉。

  易春迟正襟危坐于绣绷前,指尖捻着一缕青丝银线,认认真真跟着裴湘一起学刺绣。

  手中的丝绸坯布,触手温凉滑腻,是裴湘特意寻来与她一同研习新绣法的,据说是从锦州来的顶级丝绸,与宫中贡品比也不差什么。裴湘教她,用这青丝银线绣水波鸳鸯,最能显出流光溢彩、活灵活现的神韵。

  易春迟屏息凝神,银针小心翼翼地穿透细密的布帛,青丝银线随着她的动作在绷紧的丝绸上来回穿梭。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那本该灵动流畅的水波,在她手下却扭曲成了僵硬的蚯蚓;那象征着恩爱的鸳鸯,更是线条散乱,轮廓模糊,像两只被水泡得发胀、又被顽童胡乱涂鸦过的水鸟,软趴趴地瘫在“水面”上,毫无生气可言。

  若非今早裴湘见她实在无从下手,好心在关键处起了个头,又用几针极细的墨线精准地点缀出鸳鸯那顾盼生辉的乌黑眼眸,此刻这绣绷之上,只怕是混沌一片,任谁瞧了也猜不出绣的竟是“鸳鸯戏水图”。

  天啊,她绣得也太难看了吧!不行,社畜本能,让她不能忍受自己做不好手头上的工作。

  易春迟顿时跟手上的绣绷较上劲,她今天非要把这鸳鸯绣好不可!

  日影悄然爬过茜纱窗格,落在她指尖,落在她眉头,地上映照出端静的剪影渐渐拖长。

  “易姐姐可是累了?”

  裴湘轻柔的嗓音自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易春迟这才惊觉时间已过去很久。

  待她发现脖颈微僵,从散乱的绣花上收拢回视线时,方才绷紧的丝绸,已被午后的日光晒得温热。案上那盏温润的青玉茶杯,茶烟早已散尽,只余半盏凉透的琥珀色,无声诉说着光阴的流逝。

  光影在绣绷上悄然流转,那针下的鸳鸯,却依旧羽翼凌乱。

  “还好。”易春迟想这才哪到哪啊。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她连996都扛得住……不对,她猝死在了工位上,好像没扛住……

  她有些赧然地把绣品藏在背后,视线却瞬间被裴湘手中那方同样质地的丝绸牢牢吸住。

  裴湘的绣绷上,赫然也是一幅“鸳鸯戏水”。可那青丝银线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水波是真正在流动的,层层叠叠,漾着细碎的银光;一对鸳鸯相依相偎,羽翼蓬松,轮廓清晰流畅,连细小的翎毛都纤毫毕现,顾盼之间情意绵绵。那针脚之严谨细密,图案之栩栩如生,衬得易春迟绣绷上那团“不明物体”更加惨不忍睹。

  易春迟又是钦佩,又是沮丧。颓然地放下银针,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原想着技多不压身,趁着在国公府借住,多学点本身,以后好谋生。

  可偏偏在这最基础、最体现古代女子教养的女红一道上,她像个刚学步的稚儿。裴湘从小浸淫此道,指尖的功夫早已刻入骨髓,那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哪里是她这半路出家、临时抱佛脚的人能在短时间内赶上的?

  罢了罢了。易春迟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指望靠刺绣这门手艺在古代谋生糊口,是痴人说梦了。

  她有些自嘲地想,权当是体验一回真正的古代大家闺秀生活吧——虽然体验感实在谈不上美妙。

  不过她向来乐观,沮丧不到三秒钟,又美滋滋欣赏起裴湘的绣品。至少,这上好的锦缎和名贵的青丝银线,摸起来手感是真不错。

  裴湘抿唇莞尔,只作未见易春迟悄悄藏起绣绷的小动作,柔声道:“易姐姐若是乏了,可愿移步园中稍坐?眼下春光正好,海棠艳艳,竹影簌簌。趁着九皇子未来,我们先一饱眼福。”

  易春迟此刻心头沉甸甸压着的,尽是“穿越者如何在这陌生时代立足”的忧思,哪得半分闲情逸致去赏玩花木?她满脑子唯有一个念头——学!什么都可以学!

  她正了正神色,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向往:“早前听太夫人提及府中学堂,我心中便仰慕得紧。不知那学堂如今可还开着?趁着今日天光晴好,我正想去拜会先生,也好求教些学问。”

  裴湘闻言,轻轻一叹,眼底掠过一丝惋惜:“易姐姐有所不知。原先教导我们的陈老先生,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已辞了西席之位,告老还乡去了。学堂……空置许久,我也多时不曾踏足读书了。”

  “陈老不在,不是还有一人在么?”易春迟追问,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

  “易姐姐说的是……?”裴湘微怔,一时不解其意。

  “就是那位啊!”易春迟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一双明眸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廊下亭中确无旁人,这才凑近裴湘耳畔,温热的气息几乎拂上对方耳廓——

  未及吐露那个名字,一道清越的男声,自身后竹帘外响起。

  “两位娘子安好。”

  易春迟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书生立在竹帘疏影间,身形清瘦,恰似一竿临风的修竹。一袭半旧的青布长衫,非但不显寒酸,反倒衬得他腰背笔挺,更添几分竹的清劲风骨。

  目光上移,眉骨之上,两道长眉斜飞入鬓,如远山凝黛,清秀中蕴着英气。最是那双凤目,眸光清亮,顾盼间自有神采,令人过目难忘。然而,易春迟的目光最终却黏在了他腰间——一枚色泽温润的青竹玉佩,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是他!青竹玉佩!

  易春迟心头一跳。书中描述过的,男二传家之物!来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木谦。原著里对女主裴湘情深不渝的男二。其父乃老国公麾下得力干将,十年前随老国公父子一同殒命于滕王阁。太夫人怜其孤苦,特允他入府,拜在陈老门下读书,算起来,也是裴湘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师兄。此人才情卓绝,后来更是高中状元,只可惜……这般温润如玉的君子,终究难敌那霸道强势的男主,注定是书中命途多舛的失意人。

  易春迟眼波在他身上一转,唇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侧身贴近裴湘低低道:“才说竹影,竹马便至。”

  裴湘听出她话里的促狭之意,颊边飞起薄红,嗔怪地睨了易春迟一眼。

  “他如今接手了珏儿的课业,那孩子倒是极喜欢他。”裴湘说着,又朝易春迟凑近些,压低了嗓子,悄悄吐了吐舌尖,“我可不敢劳他大驾。师兄平日里是温润和煦,可一旦执起书卷立于学堂之上,那严苛劲儿,比陈老有过之而无不及,板正得紧呢!还是谢……”她顿了顿,将那个称呼咽了回去,只含糊道,“……还是那位师父好些,教什么都鲜活有趣。”

  严厉?严师方能出高徒!

  当朝状元郎亲自授课,这般机缘,打着灯笼都难寻!这师父,她拜定了!

  易春迟心念电转,已拿定主意。她款步上前,对着木谦端端正正敛衽一礼,姿态恭谨。

  木谦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未等易春迟开口,便已温言道:“易娘子不必多礼。若有吩咐,直言便是。”

  易春迟抬眸,迎上他温和却带着疑惑的目光,语气诚挚:“先生容禀。我自幼长于乡野僻壤,心中却常怀对浩瀚书海的孺慕之情。不知先生……可否允我附于骥尾,也受些教诲?”

  木谦闻言,唇角微扬,那笑意如春风拂过清潭,温煦而明朗:“易娘子如此向学,实乃幸事。明日,便请来学堂与珏儿一同听讲,可好?”

  易春迟心头大石落地,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如月破云层,光彩照人。

  木谦愣住,旋即莞尔道:“善!”

  

继续阅读:九皇子堵上门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春日迟迟夏木蓁蓁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