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你男朋友实在太中二了。”
饭后，一行人返回宿舍，尹约挽住唐芋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出声点评。
唐芋也不忍着，直接笑出了声：“但你不觉得很可爱嘛！”
她回忆姜叙刚刚举杯的那一幕，众人脸上的表情从茫然不解到幡然醒悟又到极度愤怒，最后集体不约而同来了句“卧槽”。
唐芋只能说，姜叙演了一出戏剧结构很完整的独幕剧。
尹约盯着她：“我现在算是明白，为啥我以前老觉得热恋期的人特别招人烦了……”她摇摇头，“眼瞎而不自知啊！”
“去你的。”唐芋用手肘捅她，“论腻歪程度，我俩照你和陈儒差远了。”
“那也是呢。”尹约颇骄傲地挑了挑眉毛，“毕竟我们家小陈最喜欢我撒娇了。”
“倒也不必跟我说得这么详细。”唐芋笑眯眯地泼她冷水，“我对姐妹男朋友的喜好不感兴趣。”
“嗯！很好，界限感把握得不错，每个女生都需要你这样的姐妹。”尹约拍拍她的肩膀，“那么，作为你的好姐妹兼恋爱前辈，我还是有一条忠告要赠予你。”
“愿闻其详。”
尹约清了清嗓子，才小声道：“恋爱虽然让人上头，但也不能忘了自我提升。”
年底市剧院要排一场歌剧，会面向高校招募其中一个配角，尹约最近一直在自学意大利语。她每天大清早就在宿舍走廊里认真练习弹舌，刻苦得都快被大家纳入黑名单了。
“真的，我告诉你，人格魅力这个东西就像植物一样，也是需要精心培育养护的，得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它才能生长得更好。”尹约用手遮掩着嘴巴，悄声道，“爱情也不过是其中一种养料。”
“尹老师说得对！”唐芋与她碰拳，为尹约的清醒感到由衷得开心，“杜绝恋爱脑。”
“咦？恋爱脑这个总结还挺精准的嘛。”尹约揽住她的肩膀，“互相监督，做更好的自己。”
要不是唐芋手机突然响了，尹约的鸡汤还得再熬一会儿。
是美术用品店的老板打来的，她停下来接电话。
尹约赶上陈儒，俩人又旁若无人地搂一块了。
姜叙回头望了望落在后面的唐芋，淡淡开口：“你们先回吧。”
宿舍众兄弟一齐瞅着他，异口同声道：“没人打算管你。”
被姜叙秀一晚上了，他们早想捶他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走远，姜叙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早起果然不适合他。
嘴巴还没合上，就见眼下还待着一个人。
就是那个常常被迫接受姜叙情感咨询的情种。
“你怎么还不走？”
“我越想越不对劲。”他摆出一副习题难解的模样，“之前你老提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姜叙捏了捏眉心，招手让室友过来：“你是爷们儿不？”
“你说呢！”
“爷们儿都不嘴碎。”姜叙冲他挑眉，“懂？”
室友仗义，十分配合地做了个把嘴巴拉死的手势，撤了。
能给姜叙这个顶级傲娇货做爱情导师，关键是还导成功了，他的虚荣心已经得到了翻倍满足。
唐芋接完电话一回头，发现只剩姜叙一个人了。
“他们都走了？”她走到他身边。
姜叙朝她靠过去，脑袋歪到唐芋头顶：“你电话打太久了，我都等困了。”
唐芋艰难支撑着他的身子，耐心解释：“上次找美术用品店老板借地方给你做饭的时候，顺便请教了几个绘画技巧方面的问题，老板也被难住了，就说可以帮我问问总来店里买东西的美院学生，刚刚就是在聊这个。”
“哦。”姜叙单手搂住她的腰，“你要想学，咱也找个专业点的美术班进修一下呗。”
“那倒也不用，只要能有针对性地解决一些疑问就好了。”唐芋开心地同他分享自己的收获，以及，“我让老板把我QQ号给了美院那个学生，要是能和他成为好友就好了。”
姜叙顿时站直了：“男的女的？”
“啊？”唐芋一时没反应过来。
“美院那学生，男的女的？”
“男的。”
姜叙点头：“那你QQ个签改一下。”
“改什么？”唐芋哭笑不得。”
“恋爱中。”姜叙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会改的。”
唐芋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当场修改好的个性签名，顿时觉得尹约的话没错，她男朋友是挺中二的。
但姜叙确实多虑了，并不是每个人的脸都能像他那样出众到一见就会心动的地步。
“防患于未然，谁的宝贝谁护着。”他狐疑地盯着唐芋，“你不是学霸吗？连这都不懂？”
唐芋被他这几句褒贬不明的话堵住了嘴。
她哑口无言，只能遵照姜叙的指示修改了QQ个性签名，完事又故作姿态地阿谀奉承：“还有啥要做的？您尽管开口。”
姜叙还真不客气地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哪天把你室友们都叫上，我也请她们祝贺你。”
“祝贺我啥？”
“找了我这么好的男朋友。”
唐芋充分有理由怀疑，恋爱确实激发了姜叙的“中二”属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灵活运用“我恋爱了、这我女朋友、我是唐芋的男朋友”这些句子，很快将他们的关系散布到了校园里的各个角落。
甚至校外。
美术用品店里，他揽住唐芋的肩膀，对那位白发老人说：“我俩正在交往。”
飞鹰俱乐部里，他和唐芋十指紧扣，向老板椅上的姜大成展示：“我俩在一起了。”
福利院里，他在宋小星身边蹲下，严肃认真地表示：“唐芋姐姐现在是我女朋友，以后她要跟你亲亲抱抱，你要懂得拒绝。”
宋小星歪了歪脑袋，一脸问号。
姜叙耐心十足地解释：“你是男生，她是女生，适当保持距离是对彼此的尊重。”
拜他所赐，唐芋觉得自己现在无论走哪儿，脑袋上都仿佛顶着个带字的灯牌发箍：姜叙女朋友。
一起从福利院回来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暗示姜叙，其实没必要搞得这么人尽皆知……
唐芋担心自己某天如果突然返回2022，姜叙没办法收场。
不明其意的姜叙却不这么想，他蹙着眉，问：“是我哪里让你丢脸了？”
“没有啊，怎么可能！”唐芋激动地反驳，“相信我，你这张脸，往哪儿一搁都是名品级别的。”
姜叙满意地点头：“现在这张脸是你的了，可劲儿炫耀吧。”
呵呵。唐芋决定闭嘴了。
说不通的话还是放在肚子里烂掉吧。
“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姜叙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人跟你所见略同。”
“啊？你指哪方面？”
姜叙拍拍自己的脸：“我周末要去参加潮品牌的活动。”
潮，是一家知名度很高的街头服饰品牌，一直火到2022年还长盛不衰。
唐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天，你要火了！”
“别瞎激动。”姜叙语气淡然地解释，“就是个街头文化主题的茶话会而已。”
他原本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实在经不住姜大成威逼利诱。而且，拒绝这么大的品牌邀请基本等于直接切断了自己的商业价值。
姜叙是和飞鹰签过合约的，他没钱付违约金，只能服从安排。
“唐芋同学，如果有一天你成了著名画家，一幅画动辄能卖上百万的那种。”姜叙抓起她的手，用力拍了拍，“记得为你男朋友赎身。”
唐芋入戏很快，她一把反握住姜叙，情感充沛：“死心吧姜叙同学，不会有这一天的。”
闹归闹，姜叙参加活动的那天早上，唐芋送他出校门时，还是真情实感地为他鼓了鼓劲儿。
“其实多参加这种活动也挺好的，除了可以宣传你喜欢的滑板运动，还能结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叙点头，这也是他最终答应下来的主要原因。
而且，他和唐芋说好了，要做能让自己变好的事。
这应该也能算一件吧。
“你呢？”冷风吹来，他顺势扯开棒球衫裹住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下午要去趟美术用品店，约了美院那个学长，巧的是他也对墙绘很感兴趣，说有个项目他没时间接，打算推荐给我。”
学长？姜叙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半晌后才问：“什么时候结束？”
“应该会比你早吧，你是不是还要参加晚宴？”
“今天活动有直播……”姜叙忽然打住了话头，他不想让唐芋觉得自己在霸占她的时间。
唐芋细心地捕捉到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亲昵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我会看的。”她笑着跟姜叙解释，“就是为了专心看你直播，才特意跟他约在了傍晚。”
“去的时候多穿点。”天气阴沉，春天气温反复，姜叙嘱咐她，“你肉少，不抗冻。”
唐芋点点头，郑重地冲他挥手：“拜拜。”
姜叙扭头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以后能不能别‘拜拜’得这么认真？我觉得别扭。”
就好像离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你也管太多了！”唐芋佯装不满地抱怨，但在姜叙背过身之后，苦涩地耷拉下了嘴角。
因为，她不知道哪一次告别会成为……
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