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姜叙避开了那个问题，反问她，“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呃……唐芋看了看四周，有些难舍难分的情侣在嬉闹。
“我在宿舍楼下的小广场，正打算回去。”
“等一下。”他急迫地说，“在那里等我。”
姜叙一阵风似的跑到唐芋身边。
“都快要关门了，干吗还下来。”唐芋伸手帮他拍背，手心里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呼吸平复，姜叙才开口：“我从不后悔。”
唐芋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刚刚电话里的问题。
“以后这种事，当面问我。”姜叙指指自己的脸，“不然你怎么能看到我如此郑重的表情。”
唐芋“噗嗤”一声笑了。
姜叙暗松一口气。在电影院里，他就察觉到唐芋好像兴致缺缺。
那影片的确不怎么吸引人，但是，他以为唐芋知道，看电影只是想和她多一点时间相处的借口。
可惜，一散场唐芋就急着赶回宿舍，压根儿没给姜叙关心她的机会。
“走走。”他牵住她的手，往黑暗中去。
月色温柔宁静，一如姜叙的语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如果你觉得心里没底，我不介意多回答你几次。我确定是你。”他扭头瞥了唐芋一眼，“我不会后悔。”
纵使人生中遭遇了许多不可逆转的境况，他也做出过错误的选择，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但姜叙的确很少后悔，他知道那于事无补。
他不会妄想回到过去修正错误，对他而言，改变永远是下一秒才会发生的事。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从地上爬起来，再来一次。
滑板赋予他乐观的现实主义精神，后脚踩着板尾站在碗池边缘drop in 的时候，姜叙很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哪怕是他非常擅长的动作，也不见得每一次都能完美落地。
摔倒就意味着受伤，但如果停留在恐惧的情绪上，永远都不可能迈出下一步。
初学滑板时，姜叙每天扶着把杆练习，很刻苦，但始终滑得不好。助教告诉他：你必须松手，才有可能学会。
松手并不是什么神奇的技巧，它只是一种强迫自身适应恐惧的过程。
那代表着你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
姜叙将这种信念代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为人生找到了微小的出口。
所有的一切他都接受，他都承担，他都毫无怨言。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爱着这个世界，但实际上早已竭尽全力。
同样的，姜叙也将此代入到他和唐芋的感情中。他不是个会爱的人，和唐芋的每一步发展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挑战、一次尝试，但他能够接受结果。
所有结果。
姜叙思考过了，这就是他能够给予唐芋的安全感。他给她自由，给她决定权，他无条件承担后果。
唐芋再一次被打动了。她意识到，对比姜叙优越的外貌，他在经受种种困境之后，依然保有的健康坚韧的精神力量才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
她自愧不如地感慨：“我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和你一起变好，可你已经是满分的姜叙了。”
姜叙语气低沉地笑了笑：“我不是说过吗，你需要提高一下对我的要求。”
“那你也降低一下的对我的期待。”唐芋顺势道，“我们勉强均衡一下。”
“实际上……”姜叙认真回忆了下，“你总是超乎我的期待。”
嗯，说她是滑板的人形化身也不为过。
唐芋一瞬间觉得，她有这么好的男朋友都不拿出去炫耀，简直脑子进水了。
既然姜叙不会后悔，既然他做好了接受任何后果的准备，那么……
“我们公开恋情吧。”唐芋笑着提议。
反正她只是存在于时间夹缝中的一只蚂蚁，干脆豁出去，竭力蹦跶一次算了！
可……姜叙拒绝了她。
“你想瞒就瞒，想公开就公开？”他做作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呃……她倒也不是要故意任性。
但是，的确很难解释。
无措地抓了抓后脑勺，唐芋只能屁颠屁颠去追姜叙。
“喂！你是生气了吗？”
姜叙暗暗抿起嘴角，他怎么会生气，狂喜还来不及。
只不过，受唐芋编排那么久，怎么着也得趁机发泄一下怨气。
本来还以为姜叙的拒绝只是“说说而已”，但没想到，他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保持距离。”
“注意前方，有熟人，你躲一躲。”
“别贴那么近，容易引起误会。”
“单独吃饭？算了，毕竟要避嫌。”
……
一次次被推开后，唐芋明确了，姜叙这个幼稚鬼是在故意报复她。
说到底，确实是她态度反复，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唐芋耐着性子配合了几天，慢慢开始有点儿心急了。
她怀疑是自己之前的回应方式太温和，没有打到姜叙的心巴上，所以他才不肯转变态度？
或许应该来点猛烈的？
下课之后，唐芋跑了趟菜市场，买了两斤肋排和几种配菜，直接拎去了来”美术用品店，找店主老人借厨房做饭。
是她最拿手的红烧排骨。
整张脸氤氲在浓郁的饭菜香味中，唐芋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这是郑冬最爱吃的一道菜。
唐芋实在不知道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心境来怀念他。
关火，她盛满饭盒，将余下的送给老人做晚餐。
“真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啊。”店主惊讶地赞叹，“我本来都做好给你打下手的准备了。”
唐芋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拎着盒饭走进飞鹰俱乐部的时候，唐芋莫名感到紧张了起来。
她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
而且给男朋友送饭这事儿，怎么忽然觉得很古早呢？
说得再直白点，好像有点土……
唐芋打退堂鼓了，她正想转身，迎面却遇到了齐海。
“哎？这不唐老师吗？”齐海欠欠儿地走近她，“找姜叙？”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确实不太合适。
“嗯。”唐芋将饭包往背后拿了拿，“他在吗？”
齐海思索了一下，觉得助姜叙一臂之力的时机来了。“你来得正巧，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姜助教的风采。”
“他正在工作，我不好过去打扰吧，要不……”
“没事儿！”齐海热切地招呼她，“他不会受别人影响的。”
盛情难却，唐芋只好跟了上去。
训练场地里有不少人，唐芋搜寻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他。
姜叙带的学员……是个女生。
而且是个不容忽视的漂亮女生。
绑着高马尾，一身学院风的装扮，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笔直。
姜叙站在她的对面，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奔跑。
如果代入偶像剧的情景，这很可能会是男女主的出场画面。
所以，是她吗？
唐芋瞬间退缩了。
之前自圆其说的缜密逻辑全部瓦解。
是她吗？
姜叙原本人生中的官配。
“怎么样？”齐海问她，“姜叙教滑板的样子很有魅力吧？今年招的几个女学员都是看了姜叙比赛特意慕名来的。”
齐海观察着唐芋的表情，这都快一年了，姜叙那家伙居然还被吊着，他是真看不下去了。
如果唐芋真对姜叙有好感，看到这场面，得紧张吧？
得吃醋吧？
但是她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姜叙！”齐海伸手招呼他。
姜叙回头，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唐芋。
她望着他，神情很奇怪。
姜叙松开女学员的手：“你先自己练一下，找找感觉。我等下回来。”
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唐芋努力按捺着逃跑的冲动，极不自然地冲姜叙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有事？”
“没有。”唐芋答得很快，拎在身后的饭包越来越重，重到她想甩手丢掉。
“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完事了，你等我一起吃晚饭吧。”
齐海在一旁插话：“不是说好今天聚餐的吗？人家新学员可都等着你分享滑板经验呢。”
唐芋循着齐海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坐在那里。
“我吃过晚饭了。”她扯谎道。
姜叙侧头往她身后看了看：“手里拎得什么？”
“哦，对了。”唐芋将饭包递给齐海，“答谢你上次帮我介绍工作。”
“给我的？”齐海惊诧地接过来，当场打开了里面的饭盒，香气四溢，“我去，排骨！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的确是我做的。”唐芋不敢去看姜叙的眼睛，“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喜欢倒掉也没关……哎呀……”
“唐芋！”姜叙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身前，眉头皱紧了，“你当着男朋友的面，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