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带着小雪的骨灰，去了海边的墓园。
那里靠海，安静，风干净，阳光不会太刺。
墓地不大，一排排矮矮的墓碑，全是来自异乡的名字。
我提前买了这一块地，用的是我在这边的新身份。
那块小小的墓碑上，只刻着几个字：
【小雪，妈妈爱你】
没有姓氏。
我不要她再和那个姓，扯上任何关系。
她不欠谁的未来，也不再需要谁的认可。
我抱着骨灰盒，在墓碑前跪下。
阳光打在我身上，海风一阵一阵地吹。
我开口，声音却平得像风。
“小雪，妈妈做到了。”
“他们都付出代价了。”
“你受过的委屈，妈妈一点点替你还了。”
“你可以放心地睡了。”
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
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我伸手轻轻擦了擦墓碑，低头靠近她：
“只是……妈妈好想你。”
“好想好想。”
我在墓园停了很久。
直到天色暗下，工作人员来提醒，我才站起来。
回头那一刻，风吹乱了我的发。
然后，我看到了他。
沈修远站在远处，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风把他的外套吹得飘起来，他却站得很直。
像怕惊扰，又像怕错过。
我没有惊讶。
只是转身，继续往回走。
他快步追上来，声音一哑：
“景雯！”
我停住脚，没回头，只是说：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站在我身后，声音在风里发抖。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我找你很久了。”
“我差点以为你真的不在了……”
我闭了闭眼，嗓子有点哑：
“那你希望我死吗？”
他像被打了一拳，退后半步，喉结剧烈滚动：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我想说对不起。”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原谅，可我……”
他话没说完，我转身看向他。
眼神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心软。
“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让我忘掉小雪？忘掉那张高考成绩单？忘掉你和林媛媛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当众说别人是你唯一的女儿？”
他张了张嘴，像是一下哑了。
我继续道：
“你说你爱我，可你爱的方式，是让我女儿背锅，是在她尸体都还没凉时，为别人女儿办升学宴。”
“你说你后悔了。”
“那你能让小雪回来吗？”
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说不出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却笑了。
“沈修远，我不是还爱着你，也不是在等你追来。”
“我是彻底，厌倦了你。”
他眼眶一下红了，声音破碎：
“那你从没想过原谅我吗？”
“没有。”
“这辈子，都不会有。”
“景雯，对不起……”
我低头，轻轻抚了抚无名指空荡荡的位置。
“你已经亲手，把我推下去了。”
“我怎么还可能原谅你？”
我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背后沈修远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墓园的灯亮了起来，风一点点大起来。
我听见他蹲下身，哭得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