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薇快步走出房间,仿佛有意回避什么,却不巧在长廊里迎面碰到了黄妈。
白薇点头问好。
黄妈明知故问:“白小姐这是去干什么?”
“该送展元上学了。”
“今天不必送了,老太太说请您到她房里去,她要亲自为您梳头。”
白薇有些犹豫:“啊?那展元……”
黄妈和蔼地看着白薇:“放心吧,二少奶奶会送的,我已经告诉她了。”
白薇没有借口推脱,跟在黄妈身后去了老太太房里。
小蝉一直在陆家门口等待着,见陆展元的车走了,连忙迎上金碧云:“这位太太……”
金碧云头都懒得回:“找差事还是要饭呐?来错地方了。”
小蝉忙摆手:“不是,我找三少爷……”
金碧云怒目回头:“三少爷也是你叫的?”说着金碧云上下打量着小蝉,“红头巾是吧?我倒是听说小弟去了工地,怎么,才去一天就搭上女孩了?小弟可真有本事啊……”
说着,金碧云进了门,没同小蝉多言语。小蝉也是个厉害的人,可在金碧云面前却百爪挠心,一点辙都没有。
小蝉在路边焦急的等待着,可今天因为陆家有大事,门口有下人守着,旁人进不了门。小蝉脑子飞转想着主意。
陆雪亭、陆雪樵按黄妈昨日交代的时间,早早来到客厅坐着。金碧云坐在角落,默默琢磨着陆陈氏的用意。十几个下人也都整齐的排列在客厅里。
陆雪樵斜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就叫我们起来,到底什么事啊?”
话音未落,陆陈氏握着白薇的手出现在楼梯口。黄妈在前开路,二人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白薇打扮的跟平时略有不同,看起来更加像大家闺秀的装扮,少了些许的书生气。
陆雪樵等不及了,径直问道:“妈,什么事啊?”
陆陈氏根本不理,径自坐在主座上,向众人宣布着:“今天,我要认亲!”
金碧云心中一颤,不知怎么阻止。
陆陈氏宠溺地看向白薇:“我与白小姐投缘,看着她就能想起你大哥来,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雪霖走得早,没留下一儿半女,我今天就认下白小姐当孙女,你们听好了,不是干孙女,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陆家的长房大小姐!”
陆雪亭不敢相信白薇竟然以这种方式彻底地拒绝自己。
金碧云使劲儿瞪着陆雪樵,陆雪樵会意:“妈,这怎么突然要认孙女啊,您要是喜欢女孩,我让碧云给你生一个……”
陆陈氏一口打断:“陆雪樵,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这个家没人叫你少爷了。”
黄妈走上前:“大伙都听着,今天老太太认孙女,家里有了大小姐,再见到头家,要叫二爷,二太太,三爷。”
下人们齐声答应。
陆雪樵瞟了眼金碧云,无奈耸了耸肩,金碧云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陆陈氏向众人宣誓白薇的主权:“我孙女以后不再住客房了,就搬到雪霖房间去住吧,家里人,要像对我一样对我孙女!金碧云呀,你先带大小姐熟悉一下这个家,你那脑子也不够用,以后管好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就行,家交给我孙女管。”
金碧云隐藏着心中的不快,连忙起身:“是,妈。”
认亲仪式开始,一旁的黄妈大声喊道:“认亲!上茶——”
下人立刻端上一杯茶。
黄妈上前:“大小姐……”
白薇端过敬给陆陈氏:“奶奶请喝茶。”
陆陈氏接过刚要喝,白薇却郑重其事的退后,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陆陈氏立刻满眼泪水,带着笑意道:“你们看,我这孙女多讲礼数!快起来快起来!”
白薇起身,陆陈氏放下茶,把白薇紧紧抱在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和首饰递给白薇。
看见这一幕,金碧云想着自己的身世心中一阵心酸。
又有人递上茶,白薇接过,来到陆雪樵身旁:“二叔请喝茶。”
陆雪樵尴尬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哎……”
白薇又端了一杯茶,敬给金碧云:“二婶请喝茶。”金碧云也答应着。
白薇接过最后一杯茶,来到陆雪亭面前:“三叔请喝茶。”
陆雪亭接过茶杯,半晌看向陆陈氏:“妈,你认白小姐当孙女,是因为我吧?”
陆陈氏也没给陆雪亭面子,直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自己想得太重了吧?你愿意去给南兰当设计师,我管不着你,在这个家里,以后这就是你亲侄女,你当叔叔的可要好好对她!”
“是……”陆雪亭不情愿的应答。
窗外,金碧华咧嘴向屋里偷看着,这突来的变化,让她更加云里雾里。
突然外面传来叫喊声,小蝉不知何时已经闯进了院子,两名下人想拉都拉不住。
小蝉大声的喊着:“三少爷,三少爷,我有要紧的事找你啊!我是小蝉呐——”
屋里众人听到喊声很是诧异。陆陈氏看向金碧云呵斥道:“你这家怎么管的?这是怎么回事?”
金碧云率先出门,陆雪亭嘴里念叨着:“小蝉?”紧随其后快步走出客厅。白薇听着声音耳熟,也跟出了门。
到了院里,金碧云指着下人们训斥:“你们干什么吃的?今天陆家有要紧的事,我没吩咐过你们吗?”
一个资历老的下人站了出来:“这个女人跟疯了一样,拉不住啊……”
说话间,陆雪亭已经出门,小蝉像见到救星一样:“三少爷,天晴被人牙子抓走了,求你帮忙想办法救她吧!”小蝉忽然又看见白薇,心神一颤,“白小姐?你也在这?太好了!你有枪,快帮我救救天晴吧!”
小蝉话一出,金碧云和金碧华立刻警觉的看向白薇。跟出来的陆陈氏和黄妈也下意识地看向白薇。陆雪樵显然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白薇顾不得解释,看向陆陈氏:“奶奶,对不起,这女孩是我的朋友,我得去一下。”说完,白薇和陆雪亭一起跑向小蝉。
走至近前,陆雪亭轻声责备:“我不是提醒过你最近星洲有人牙子绑架女孩吗,你没有告诉天晴啊?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
小蝉喘着粗气,白薇安抚着小蝉的情绪:“小蝉,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蝉缓了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陆雪亭和白薇。
陆雪亭听后直接冲向门口的汽车,坐上驾驶位,推开了副驾驶的门喊着:“小蝉,上来!”
小蝉快速的坐上了副驾驶。
白薇也从大门走出,手里拿着那个绸缎小包,坐上了车。
车刚要发动,金碧华也跑了出来:“等等我!”说着金碧华挤进后座。
“你……”
金碧华撇着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也要跟着来啊?我找白薇有事,你开你的车就是了。”
陆雪亭无奈,脚踩油门,发动汽车走了。
车内,金碧华有意挑衅白薇:“白薇啊,你现在认了老太太当奶奶,以后就得管雪亭哥哥叫三叔了……”
白薇淡然答道:“我已经叫过了。
金碧华嘲讽似的笑了笑:“你从上海来星洲,费这么大劲混进陆家,不是为了嫁给他呀?”
“当然不是。”
“那你这是拱手相让了?我不就变成了胜利者?”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竞争。”
二人的话让开车的陆雪亭很尴尬,小蝉坐在一边竖起耳朵,听的津津有味。
金碧华瞪着后视镜,轻声一笑:“陆雪亭,你听到了没有?”
陆雪亭应付一句:“我心里很急,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出声!”
金碧华白了一眼:“我偏要讲话!陆雪亭,我和白薇之间的竞争,我胜出了!但我不想嫁给你,我曾经想过,现在改主意了,因为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金碧华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
陆雪亭耸了耸肩:“谢天谢地。”
“我也要感谢你,你让我明白了嫁人不是嫁豪门,钱和爱情比起来一文不值,我要嫁给我的爱情!”
白薇看向金碧华,不禁笑了:“嫁给爱情应该是最开心的事,金二小姐能够想明白这个道理,我由衷的替你高兴。”
金碧华转念满脸歉意的看着白薇:“白薇呀,我一直对你冷嘲热讽,也当面骂过你,背后下过绊子,对不起啊……”
“哪有的事,我从来没觉得,我们以后就是亲戚,我还要叫你二姨呢。”
金碧华拱了拱手:“可别!把我这朵花季少女都叫老了!对了,至于将来你要叫三婶的那个人,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是个乡下来的红头婆也说不定啊……”
陆雪亭知道金碧华是在嘲讽小蝉,扭头看向小蝉。
小蝉没有回避陆雪亭的目光,反倒挺直了胸膛:“我还是第一次坐汽车呢,好舒服……雪亭,我们去哪?是先去跟南兰小姐汇合,还是去找阿海?”
小蝉的话气得后座的金碧华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么明显的挑衅,小蝉根本不接。
陆雪亭不无欣赏地瞟了眼小蝉:“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天晴她们的下落,到底是被谁绑的,绑到了哪里,也就是说消息最重要。南兰自然有她的办法,阿海身在江湖,也有他的门路,先不与他们汇合,我们另辟蹊径,寻找情报!”
小蝉别过脸去:“你说得真有道理!可情报是什么意思……”
见二人不搭理自己,金碧华实在忍不住了:“陆雪亭,我刚才讲的话,你全当没听见吗?”
陆雪亭没好气道:“人命关天之际,无关紧要的话最好别讲!”
金碧华气得扭头看向窗外,在她心里根本没什么人命关天,只有自己。
汽车在咖啡馆前停了下来,原来几人是为了找出有同样遭遇的主家。
一个穿着落魄的白人正在侃侃而谈:“陆先生,我知道的就这些,有价值吗?是不是可以多值些钱呢?”
白薇根据男人的描述,一边记笔记,一边绘制地图。陆雪亭看白薇点了点头,向旁边桌的小蝉看去:“小蝉,给他钱。”
白人迫不及待地跑到小蝉面前伸手要钱,小蝉不情愿却还是递了过去。白人拿到钱,喜滋滋地出了门。
又一个华人模样的商人坐在陆雪亭对面:“陆先生,在我家里干活的女工也失踪了,我开始怀疑是她外面有男人,跑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跟您调查的事情一样。”
陆雪亭问道:“你知道她是在哪失踪的吗?”。
华人商人摇了摇头
“那你家的地址呢?”
华人商人在白薇的地图上指着,那个区域之前已经被标注,白薇在标注后面写了一个“+1”。
一旁的金碧华百无聊赖的朝服务员挥手:“服务员!再给我来杯咖啡!
另一边,南兰一脚油门奔向总督府,下车后不顾门口女秘书阻拦,气势冲冲地走向总督办公室。星洲总督查尔斯博士衣着黑色绸缎西装,正坐着真皮沙发上和两个手下商讨问题。
门外快速的脚步声和女秘书的惊叫同时传来。门突然被推开,南兰径自而入。
身后的女秘书惊慌失措道:“对不起总督先生,她是硬闯进来的……”
南兰喘着粗气,尽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查尔斯起身迎上前,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赞美道:“哦,白天女,我太喜欢你这副打扮了,简直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东方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南兰调整好气息,淡然一笑:“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换衣服。”
查尔斯双手张开,姿势颇为夸张:“那又有什么呢?每次见到,你的美都令我惊叹!”
南兰在查尔斯的西装上随手拍打一下,显然是老朋友间的问候:“别光耍嘴皮子了,查尔斯,你的女神今天需要你。”
“哦?女神理当得到供奉,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南兰径直坐下,右手敲打着桌面:“封海。”
查尔斯一愣:“对不起,是我听错了吗?你能再说一遍吗?”
南兰厉色道:“我让你封海,封掉进出星洲的所有船只!”
女秘书等人面面相觑,查尔斯意识到事情重大,挥了挥手,示意女秘书和两人退下。
听明南兰此行目的,查尔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整间屋子:“红头巾?你最好的朋友?”
“是的。”南兰表情严肃起来,“我实在不懂,查尔斯爵士,这件事好笑在哪里?”
查尔斯的笑声越来越大:“抱歉抱歉,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在我心中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我无法想象你和红头巾站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南兰耐着性子:“你就别想了,等把人救出来,我和她们站在一起让你看不好吗……查尔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查尔斯还在贫嘴:“OK!你是我永远的女神,我会为你提供最大的警力支持,但是封海,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不需要太久,一天就够了。”
查尔斯耸了耸肩:“为了几个红头巾和妈姐封海?太荒唐了吧?”
南兰语气强硬起来,用手咚咚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几个红头巾和妈姐?查尔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星洲权力的巅峰,不能对生命这么淡漠吧?更何况这些你看不起的女人们正在一砖一瓦的建设星洲,或是替星洲人做家务、做吃的,照顾他们的孩子!没有她们,就没有今天的星洲!你作为总督,可以不感谢她们,但至少应该尊重她们!”
查尔斯没了先前的幽默,正色道:“白天女说得对,我是这座城市的权力巅峰,但我友善的提醒你,我不能滥用权力,比如,封海。”
南兰起身缓步走到查尔斯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查尔斯爵士,我亲爱的朋友,我也友善的提醒你,如果星洲出现贩卖女孩的丑闻,而你这个总督毫无作为,恐怕你不能愉快的度过剩下的任期,因为白天女会站在你的对面,与所有星洲百姓和你抗争到底!”
查尔斯赔笑道:“南兰小姐,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那就想想办法吧,帮助你的朋友。” 南兰微笑地拿起了电话,祈求之中带着淡淡的威胁。
查尔斯面露难色,没有接手的意思:“南兰,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中国有句话叫人命关天,为了拯救那些被拐卖,随时可能会失去生命的女孩子,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查尔斯被南兰恳切的眼神震慑到,无奈接过了电话。
“我是查尔斯,我要下达一个很重要的命令,封海……是的,立刻封海,禁止所有船只出入星洲码头。”
挂断电话,查尔斯微笑着看着南兰:“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女神。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东方不是对尊卑很有界定吗?这些卑微的女人真的值得你这样做?”
南兰神色坚定:“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生命就是生命,每一条生命都有尊严,都值得受到尊重。我是白天女,专门为穷苦女人代言的神。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等你任期结束以后,我希望你把这些带回西方去,让你的家乡能够更了解真正的东方。”
查尔斯沉默良久,开口道:“说实话,南兰小姐,今天你让我更加的尊敬你了。我会立刻调集所有的警力,封锁码头,逐一排查,还有,军舰,我们的海军将在海上巡逻,搜查所有可疑船只,尽快救出那些女孩子。”
南兰伸出手,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谢谢你,亲爱的查尔斯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