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觉得在下如何?”肖君帆松开手,低头整理好一角,笑得依旧是欠扁的云淡风轻,好像他刚刚不是打败了一个北国的皇子,而只是喝了一杯茶而已。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担心阿鲁尔会不会当场发飙什么的时候,阿鲁尔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裳,豪爽的大笑,“厉害,想不到天启也有这般人物。我阿鲁尔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说着拍拍肖君帆的肩膀,赞赏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兄弟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喝酒?不是我说啊!你们天启派来的那个接待的官员,真是太弱了,弱就算了,他居然请我们吃草!真是不可理喻,草,都是牲口吃的!”
阿鲁尔说起这事还是气呼呼的,大殿上却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因为阿鲁尔正在不满的控诉着的那个请他们吃草的不可理喻的家伙已经换完衣服来了。
沈君浩站在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实刚才肖君帆打倒阿鲁尔的时候沈君浩就已经回来了,只不过那会儿打得正是精彩的时候,所以沈君浩就没进去,在门边上看完了比试。
比试完了之后,刚打算进去,就听见了阿鲁尔当着天启所有大臣的面抱怨他请他们吃草!
吃草!吃什么草啊!
那可是京城最贵的素菜馆子的最贵的素菜宴!那里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草!
饶是如此,沈君浩到底脸皮薄,现在只想往后退退,别被人看见了。
只不过还是晚了,沈君浩已经踏进了殿门,落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感觉到视线一下子集中了过来,沈君浩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很可惜天启的工匠并没有留下这种安全隐患,所以沈君浩只能慢吞吞的拖着步子,来到了楚忆寒座前。
“沈爱卿,方才北国殿下说你请他们吃草?这是何故,还不速速禀报?”楚忆寒故作威严的说道,但是声音里还是透露出一点儿强行压下去的笑意。
沈君浩一脸冤枉,“启禀圣上,微臣只是带着使者们去了京城的全素居品尝一下最为正宗的素心宴,吃草一事,绝对没有啊!”
边说着边看着楚忆寒,你不也知道这事吗!
楚忆寒憋着笑,严肃的说道:“原来是素心宴啊!朕还以为沈爱卿对我们天启尊贵的客人不敬,既然如此,你就先起来吧!”
“遵旨。”沈君浩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起来,就听见上面谢素瑶开口了,“慢着陛下,沈大人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呢!”
“恩?什么事?”楚忆寒也是一头雾水,沈君浩心头一紧,但随即安慰自己,没事的,素瑶跟自己多年朋友,应该不会害自己吧?
这么想着,沈君浩心中还是打鼓,就听见谢素瑶的声音在头顶上不紧不慢的响起,极有韵律感,像是她唱戏时候的念白。
“陛下莫不是忘了沈大人在惜月公主座前失仪?”谢素瑶慢悠悠的说道。
沈君浩眼神却是一暗。
方才在殿门外面的时候,就看见惜月公主的眼睛紧紧地盯在打斗的两人身上,一眨不眨的,那么专注。
那样的神情,他从来没有在楚惜月面上看到过。
也许,这就是他给不了她的。
沈君浩心下黯然了一会儿,既然自己给不了她,那就,让别人给她吧!
沈君浩想着,脸上微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谢素瑶还在继续,“在公主座前失仪,自然会对公主的声誉有影响……”
其实谢素瑶是想着趁这个机会把两人之间的事情定下来,不但解决了他们的事情,而且还能顺便拒绝了北国的联姻要求,一箭双雕呢!
可是沈君浩毅然以额覆地,“臣自请外任,永不回京。”
谢素瑶和楚忆寒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懵逼,不就是换了个衣裳吗?这是怎么了?还要自请外任,永不回京?哪根筋抽错了啊!
“朕不准!”楚忆寒一排面前的桌案,沉下脸道。
“本宫想听听沈大人的理由。”谢素瑶气得咬牙切齿,姑奶奶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的为你们忙活,眼见的就要成了,你告诉我你要自请外任?给姑奶奶说清楚了姑奶奶让你麻溜滚,要是说不清楚……呵呵。
谢素瑶摩拳擦掌中。
“臣觉得,臣离开京城,就不会影响到惜月公主的声誉。”沈君浩再次以额覆地,恭恭敬敬的说道,语气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谢素瑶觉得不对,什么时候受了刺激?她怎么不知道?
再看看楚惜月,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恨地扭转头,不去看大殿中央的沈君浩,周围的气压都是低着的。
这男人,果然就会哄人,说的好好地,一到时候,又不干了,哼!
可是想想,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啊!只除了那天晚上喝醉的时候说了她好看,谁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这么想想,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留下过什么承诺。
是真的木讷不会说话,还是根本就不想有什么承诺?
楚惜月也突然感觉一阵子黯然袭上心头。
三年呢!确实不是什么人说等就能等的啊!也许,他也只是玩玩罢了。
楚惜月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谢素瑶在上面把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心头却是一阵郁闷。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地都给她闹这样那样的,是要怎样啊!
一赌气,直接点名叫道:“惜月公主怎么看?”
一殿人将目光转移到了楚惜月身上,饶有兴味的等待着。
宫廷大戏啊!可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连一会儿之前还在求亲的阿鲁尔都兴致勃勃的等着楚惜月会给出什么样子的回答。
本来娶楚惜月就只是北国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楚惜月又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姑娘,要是不用娶了,他还求之不得呢!
楚惜月看了一眼仍旧跪着的沈君浩,也是一时赌气,“沈大人说的极是。”
一句话将沈君浩的心彻底打入谷底。
果然吗?自己做了这么多,还是没法使她原谅自己的一时冒犯。
既然她愿意,那,他就最后一次满足她的心愿吧!
再叩首,沈君浩直起身,等待着楚忆寒的发落。
楚惜月再次看了沈君浩一眼,眼中已经有水光氤氲,他要是敢走,她就嫁给别人,气死他!
也许,他根本就不会为此生气吧!
楚惜月低下头,一滴泪砸在了浅紫色的裙子上,染成了深紫色,极为醒目。
楚惜月背后的宫女看出了楚惜月此时情绪的不对,但是因为场合不对,也不能上前去宽慰一二,只能站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楚惜月咬牙擦掉眼泪,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面的楚忆寒,顺便瞥了一眼跪在下面腰杆笔直的沈君浩,“皇兄,不若派沈大人去江南,沈大人在江南待过很久,想必能做得很好吧!”
楚忆寒一惊,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什么事情都没搞明白,就把人发配到江南去了!
刚要否决,就看见谢素瑶使了个眼色过来,让他答应楚惜月的提议。
楚忆寒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
一边是自己的得力臣子,另一边是娇妻大人,这该怎么选呢?
楚忆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忍痛决定插兄弟两刀,“好,那就按惜月公主说的办吧!”。
沈君浩无悲无喜,静静地叩谢了皇恩,站起来,白衣飘飘如仙,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提起自斟壶,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依旧面无表情。
这件事一闹,整个接风宴的气氛终于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众北国使臣也无心再饮宴下去了,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散了宴。
临走的时候,阿鲁尔还来拉住肖君帆,接着热情的邀请他以后去驿站喝酒,肖君帆扯回自己的衣袖,瞪了阿鲁尔一眼,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求亲,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然后拂袖而去。
阿鲁尔摸摸鼻尖,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旁边传来一众老臣们的讪笑,今晚这场大戏,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实在是佳品啊!只不过有点烧脑,得回去好好品味一下。
沈君浩也随着众人站起身,默默地看了楚惜月最后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上面传来了谢素瑶清脆圆润又饱含雷霆万钧的声音。
沈君浩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站在原地,等众人如水退下,大殿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为什么自请外任?”楚忆寒开口了,声音还算平静,但是任谁也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沈君浩没有回头,只是悄悄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已经泛白,“她能得到更好的。”
带着强忍着的痛苦。
“你怎么知道,那是更好的。”谢素瑶气不打一处来,“我只记得小时候花园里种花的爷爷说过,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沈君浩背影一僵,还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是最好的。”
完了,一听就知道,沈君浩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谢素瑶扶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倔,容易钻牛角尖。
“那好,你记住了啊,别后悔!”谢素瑶最后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