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呢,快过来给顾乡君看看。”看见顾清卿明显不舒服的样子,欧阳玉慌了神,立时就命宣太医。
欧阳宸却道:“皇上且慢,不必宣召太医。”
欧阳玉不解,随即又有些恼怒,“不宣太医来,难道你给她看病吗?”
一面说,他一面看了顾清卿一眼,意思就是你看看你挑的男人,他连太医都不让来。
谁知顾清卿却道:“宸殿下说的极是,臣女的身体并不需要宣召太医来瞧,只要有个清净的地方休息片刻就好。”
欧阳玉一脸无语,虽然欧阳宸神色淡然,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他却觉得对方是在嘲笑自己,不免越发恼怒,可是当着顾清卿的面,却又不好发作。
他实在不想当着她的面发脾气,尤其是她现在身子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欧阳玉压下满腔郁闷,极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这会子收拾空房间也来不及了,御书房后面有一间寝殿,是朕平日里偶然休息使用的,既干净又舒适,不如你去那里吧。”
其实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想把最好的地方让顾清卿休息,在他心里,自己日常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欧阳宸眸色一闪,随即薄唇紧抿,然而在这种时候,他没有开口的立场,无论同意或者拒绝,他都不能代替顾清卿回答。
唯有顾清卿才有资格说话。
顾清卿想都没想,“臣女身份低微,怎么能用皇上的寝殿呢,臣女之前曾住在延禧宫的偏殿里,那里就很好。”
延禧宫是顾安颖入宫之后就一直住着的,自然她是住在正殿,顾清卿在宫里陪伴她的时候,就住在偏殿里。
在欧阳玉心中,顾清卿将来是要住进皇后居所坤宁宫的正殿的,怎么愿意委屈她去其他宫里住着,还是偏殿呢?立时就反对,“御书房后面的房间不是朕的寝殿,只是偶尔去休息会子罢了,朕是考虑到那里清净且又安全,才想让你去的。”
顾清卿低着头,声音温和却又坚决,“臣女去延禧宫的偏殿休息就很好。”
欧阳玉没了法子,若是再劝下去,场面只能更加僵持,他只好点头同意,命下人送顾清卿过去,又命他们好生服侍。
这番争执,顾安颖自然全部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眼见欧阳玉对顾清卿的心思已经不加掩饰,她心下不免伤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的样子楚楚可怜。
但,欧阳玉并没有察觉,便是看见了也懒得去琢磨顾安颖在想什么,他的心思都在顾清卿身上。
霍氏看见了,少不得笑道:“好好的端妃娘娘的眼圈儿怎么红了呢,难道不高兴了?”
她表面上关心,实际上是在嘲讽,顾安颖怎么会听不出来,当即就恶狠狠的剜了霍氏一眼,却又不想多说,只得远远的走开。
霍氏却不肯放过她,上前两步靠近了顾安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妇人之仁就是成不了事儿,方才大好机会你不去使用,偏偏要去救她,你就不想想这会子谁来救你!”
她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恶意和阴冷,顾安颖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方对霍氏道:“若是欧阳宸去了,我必不会阻止,可你想让旁人毁了她的清白,我怎么能同意?”
“呵!”霍氏冷笑,“你倒是会装,这会子倒是讲起情分义气了,你的目的就是让顾清卿不能入宫罢了,是欧阳宸还是旁人有什么区别吗?”
“庶女就是庶女,根本上不得台盘,就你这样儿的,还想当皇后呢,我劝你别做梦了,能好好守住端妃的位子,就是你的造化了。”
霍氏对着顾安颖,一脸的看不起,冷笑一声又道:“你那个娘,就是个没成算没能耐的,你也一样,亏我还以为你进了宫能出息些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你就继续傻吧,皇上不肯碰你,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养着别人的儿子,前朝后宫没有不嘲笑你的,谁看得起你!”
霍氏一连串的冷嘲热讽,让顾安颖再也承受不住,转身就往外跑,眼泪再也忍耐不住的留了下来。
顾清卿此时并没有走远,看见霍氏去跟顾安颖说悄悄话她就开始留神,见顾安颖哭着走了,心知不好,定是霍氏那个不要脸的又给顾安颖说难听话了。
又看见欧阳玉还怔在那儿,心里更加着急,少不得扬声喊道:“你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找她!”
欧阳玉先还道“这里是后宫她能跑那儿去”,后来发现顾清卿脸色不好,不想拂逆了她的意思,只好快走了几步尾随顾安颖而去。
顾安颖听见了,更加愤怒郁闷,暗想若不是顾清卿说了这句话是不是你压根就不理我了,一时又恨透了顾清卿,心中怒骂不用装好人,我才不领你的情。
此时,她心底便隐约有些后悔,觉得霍氏说的有道理,自己不该瞻前顾后心慈手软,反而害了自己。
欧阳玉已经追上了顾安颖,语气十分不耐烦,“你又闹什么别扭啊,还嫌不够乱是吧?”
顾安颖气苦不已,哭道:“我闹别扭?人家有未婚夫在,你献什么殷勤?当着大家伙儿的眼,是不是连体面都不要了?”
欧阳玉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恨不得抬手给顾安颖一巴掌,然而想到顾清卿还看着这边,若是自己动手,或许她会觉得自己是个粗鲁的人,越发的看不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欧阳玉极力忍耐,“顾安颖朕警告你,你别乱说话,你若是累了就趁早回宫休息,别在这儿胡言乱语的让大家都不高兴。”
顾安颖是脱口而出,并没有考虑后果,此时被欧阳玉警告,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暗想欧阳玉暗恋自己弟媳,这是不伦之恋,若是从自己口中传了出去,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死命咬着下唇,不敢再多说,又满脸的不甘心,看了欧阳玉半晌方转身离去,慢慢的回自己的宫殿了。
欧阳玉在原地怔了半晌,再去看顾清卿时,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想来是去了延禧宫偏殿,不免觉得无味的很,想了想就回了御书房。
且说顾安颖回到延禧宫,宫人迎上来,“娘娘,顾乡君说是来这儿休息,已经在偏殿里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顾安颖冷笑一声,“她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不比别人多长出什么来,有什么好看的?”
宫人一怔,只听顾安颖随即说道:“罢了,本宫这就去看看她。”
去了偏殿,顾崇茂也在这儿,此时顾清卿的毒已经解了,正坐在罗汉榻上喝热水,看见顾安颖进来,她忙问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没怎么。”顾安颖神色淡然,“你好些了吗?”
顾清卿一笑,“好得多了,这毒虽然霸道,不过并不是很难解,煮几种草药喝了就好了。”
顾崇茂听了不免好奇,他原不知道顾清卿中毒的事,只不过见欧阳玉对她如此关切,他做父亲的必须跟着献殷勤,此时就少不得问道:“是什么毒?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顾清卿似笑非笑的看了顾崇茂一眼,“这个么,就要问问您的那位贤惠夫人了。”
她从来没打算瞒着顾崇茂,就把霍氏做的事和盘托出,顾崇茂听完,立时羞愤难当。
虽然他为人糊涂,对女儿也不怎么关心爱护,可是他还要脸,自己老婆在皇宫里下毒,还使用那种龌龊手段,这让顾崇茂觉得难以接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在殿内团团转,想骂两句又不敢,毕竟这里是皇宫,容不得那些粗俗话语,最后只好道:“我定会好好收拾她,让她再也不敢了。”
顾清卿一笑,心底并不在意,顾崇茂这话不是头一回说,她也不是头一回听,压根不当回事了。
因事情告一段落,顾清卿不想在宫里多待,就对欧阳宸道:“这会子没事了,我还是回顾家吧,宫里头规矩大,待着不自在。”
欧阳宸也有此意,立时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顾清卿自是不会拒绝,两人上了马车迎着夕阳往顾家走去,车轮辘辘声中,他们彼此相视,想起今天的危险,不免都心有余悸。
尤其是欧阳宸,顾家离皇宫不算远,马车走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若是别的事,他或许会觉得半个时辰很漫长,可是送顾清卿回家,他又觉得半个时辰太短太短了。
还没看够说够呢,就到了。
此时欧阳宸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盼着一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最好永远在路上,现在的他,也是这种心情。
“清卿。”他忍不住握住了顾清卿的手,“你——”
想倾诉心事,却又不想亵渎了她,犹豫了半晌方说出一句,“霍氏不会轻易放弃,你最好多加小心,千万别再着了她的道。”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那个女人狡猾得很。”
顾清卿点头笑道:“你放心,我都料到了,不会再给她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