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月呆呆的看着佑谨。
恐慌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突兀，与面上的呆滞碰撞在一起，激出的火花简直要叫她手足无措，生生的举手投降。而就在这间隙，尔朱柔安那张倾国倾城的相貌，也似随水浮流一般，一点一点的重现于她脑海中。她对着佑谨巧笑兮然，美艳不可方物；可一转身，她看着她的眼光中充满了恶毒，充满了阴冷。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灵，叫嚣着要让她粉身碎骨。
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下意识的，耀月转头向门口看去。这里埋葬着先帝诸多妃嫔，尔朱岚一介亲王嫡妃，蒙圣上恩宠也被葬在了这里。这样的恩宠，这样的人，对于泰陵是唯一，是特例；可对于佑谨，又何尝不是唯一？
如果尔朱岚代表高不可攀的旧梦，那么尔朱柔安代表的便是半夜凄冷的噩梦。
耀月禁不住捏紧了衣袖。她面上虽还平静，不过是强压了心里的恐惧，自欺欺人罢了。
他会不会娶她？会不会娶她！！
佑谨看着耀月的目光又深沉了些。他站在原地没动，淡淡道，“我先前已经拒绝过太后一次。而如今，庆王府也已经有了嫡妃。”
耀月心里‘哐当’一下，似那地上碎了的瓷器，一点一点的爬满了裂痕。
这意思，便是•••要娶尔朱柔安了么。
眼泪‘轰’的一下涌上来，耀月紧紧咬着牙根，不叫眼泪肆虐，一并压下了想求他的冲动。
她从没觉得这样屈辱。从没觉得因为要求眼前的男人不要娶别的女人，而这样的难堪。呼吸吐纳之间，耀月侯间微动，锐利的看向佑谨，“那就恭喜王爷了，”
她绝不求他！！哪怕再痛苦，她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求他。
佑谨听了，倒是没有大的反应，只是低下头沉默稍许，便抬了脚步向耀月走去。可没想到他一直不停，耀月一下子慌了，只能不断的向后退，直到身子抵触到墙壁，再退无可退，才被动的止住了脚步。这时，佑谨又进一步，当唇碰触到她的鼻梁，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深深的看着她，眼眸里的墨色那样浓郁，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却不见冰冷。耀月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被他看着，本想抬手推开他，却在她刚有所动作之前被佑谨握住了手。
“你真的恭喜我么，” 佑谨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眼眸里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耀月一怒，登时冷了脸面，“王爷新得美人，又是多年所想，我怎会有不恭之意！！”
实则心里早就将佑谨骂的狗血喷头！！
见她出言讽刺，且还是心中旧事，佑谨反倒不恼，越发的弯了眉眼，一只手悄悄绕到她背后拦住了她的腰。
“是吗？”佑谨吸了吸鼻子，微微低头贴着她的唇道，“怎么我闻着这么大的酸味？恐不是哪个小女子泼翻了醋桶，酿的滔天的醋意？？”
耀月面上羞怒，登时眉眼一抬，冰凉的唇角擦过佑谨的唇，横眉冷对，“小女子？？哼，王爷说的极是，既如此，王爷还是快些放了我这小女子，一面影响了王爷纳美人的好心情！！”
说罢，便不管不顾的挣扎，想要挣脱佑谨的钳制。佑谨闷声一笑，也不理会，任凭她去挣扎，只在看她似是真的发怒了时，才微微用力锢住了耀月的身子。
“我都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样大的反应，若是来日里我真的娶了别人，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理我了？”
一时间，佑谨只觉得心情大好，往日里因为她和佑昕的暧昧而受过的那些酸楚，总算是今日都回报了出去！
“你去娶你的美人！我横竖也没说过什么，何苦在我面前这样得意？？！”
耀月一下子哭了出来。想起这些年来的委屈，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住，苍白的面孔上泪湿一片，别样的惹人怜惜。佑谨在心中重重松口气，缓缓将耀月抱进怀里。
“对不起，”佑谨低头吻在耀月的发丝上，心里又痛又喜，说不出来的畅快，“是我不好，别哭了，”
却不想耀月越发的恼怒，使了力气要推开他。佑谨紧紧抱住她，沉声道，“今天你为我这样哭，这一辈子可都不能再离开我了！”
他承认他是有点小心眼。他一直怕耀月爱上佑昕，与佑昕真的有了夫妻之情。真的很怕！
耀月忽的僵住，还不及细想，挣扎着抬起头，与泪眼模糊中问，“什么意思？？你，你不娶尔朱柔安吗？”
佑谨宠溺的看她，一点一点用唇吻去她的泪湿，“那你呢，你想不想我娶她？”
耀月面庞一红，咬了唇别开头去。佑谨抬起手指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认真道，“耀月，告诉我，你愿意我娶她吗？”
她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否则这么些年的隐忍的逆来顺受都是为了什么！！
她这个时候才觉得先前的屈辱感是那样可笑。爱情面前，若那么顾惜尊严，大概这段感情也不会善终吧。
这样想着，只是心里还恼怒，耀月冷冷撇佑谨一眼，双手在佑谨胸口紧握成拳，“如果我不愿意你娶她，你便不娶么？”
“不娶！”
耀月心头一松，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只是碍于颜面，只能勉强忍耐了得意和欢喜，错开眼神，“那，我不要你娶她。”
微微垂首之间，一抹羞涩飞上脸颊，于苍白之间带出一抹艳桃的风情，看的人心神荡漾。佑谨只觉得喉头一紧，深吸口气，赶忙顺手拉了她的手，在一旁小桌旁坐定。
“我不说，你也知道太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将尔朱柔安赐了我做侧妃。我若是拒绝，太后当然不会勉强于我，不过，我不打算拒绝。”
耀月一惊，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用力，却不开口。佑谨本还温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寒凉，“将敌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岂不是更省力？当然，我也想偷个懒。我如了太后的意，也看看沉寂多年的尔朱家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能让太后在最后关头改了心意。”
耀月深吸口气，面容逐渐严峻。她怎么忘记了，佑谨生平最恨别人算计他，如今太后大概是将宝压在佑谨身上，要扶持佑谨做皇帝。这样一来，将来佑谨称帝，知秋自然是皇后，佑谨碍于太后颜面，少不了要封柔安一个贵妃。只是知秋素性温和，又不喜与人争宠，这个皇后坐不坐得稳还不一定。若是知秋没了，那尔朱柔安便是理所当然的后宫之主，尔朱家在新帝朝便还是皇后家族，荣宠不衰。
一股寒意顺着耀月的毛孔自下而上，一点一点的占据她的心房。太后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要站在佑谨这边。可是，她不懂•••“可是，”耀月眉头紧紧皱起，不解的看向佑谨，“太后为什么会选择你？”
佑谨眼风一冷，看着耀月没有说话。
“你如此强势，根本没有人可以掌控你。将来你登基，就算是太后帮了你一把，她怎么有把握你会听她的话让尔朱柔安登上后位？如果太后真的想要强盛尔朱家族，最不该选择的人就是你。”
她该选择佑昕。正因为佑昕和佑谨相差太多，因此这帝位才会来之不易，要掌控佑昕，也会更容易。
耀月明明白白的看向佑谨，缓缓的摇头，“如果是我，我便选择佑昕，更好掌控，也更好利用。如果真如你所说，太后是为了强盛尔朱家族，将尔朱柔安嫁给你，反倒是失策。不过，”
凡事都有例外。她和佑谨如今是情真意切，可佑谨和尔朱岚难道不是？她终究也没有机会知道，佑谨对于她和尔朱岚，究竟哪一个爱的更深些，亦或者是两种怎样不同的情感？
“不过？”佑谨挑了挑眉眼，“不过什么？”
“柔安和她姐姐相貌相差无几。太后凭借的这一条，若是人心不变，别说是姐姐，就是我，也不一定能抵挡的住。这样想来，太后这步棋，走的真真是好。”
一个女人，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一个长的和帝王深爱早逝的女人一模一样的女人。
足够了。
（看了《霍比特人》，真心觉得人类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