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八女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谁都不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一走,翠凉和小蛮却都明显的感觉到了耀月情绪上的变化。
她变的恹恹无神,话也少了许多,终日里除了去营地便是守在清心院,再不就是看着泓展和曹琦练武,除此之外,再多一步都不肯走。小蛮几次想问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耀月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即便再痛苦,放在心里或许还能有过去的一天;可是一旦拿到嘴边来说,便是将溃烂的伤口再残忍的伤害一次,想要痊愈,会很辛苦。
耀月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过的比其他人格外的辛苦。她没有人诉说,也没有人分担,她不停的说着谎,又不停的听着别人的谎言,直到有一天她可以将谎言自如的当成现实,便能觉得伤害比从前少了许多。
齐八女来,或许,跟庆王有关吧。那么,她更应该什么都不问,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翠凉也担心耀月,奈何京里拖不得,佑昕那里还等着耀月的回话,不得已,翠凉便只能在耀月又对着窗外的松树发呆时轻轻的走了进来。
“主子,郡王那里还等着主子的回话,主子想好要怎么给公主传信了么?”
耀月一怔,仿佛是受到惊吓一般茫然的收回了视线,待看清是翠凉,片刻后,不好意思道,“你说什么?”
翠凉有些内疚,垂下眼眸道,“主子想好怎么给公主传信了么?郡王那里或许有些着急了。”
耀月深吸口气,抬手抚上额头,翠凉见状,忙走过来在耀月太阳穴上轻轻按摩。
“这几天我有些心事,要不是你提醒,我差一点就要忘了这件事了,”翠凉的手有些冰凉,揉捏穴位的手劲大小适中,很是舒服。耀月放下心思专注的享受着翠凉的体贴,缓缓道,“苏戈尔泰的狡诈超乎你我想象,我想来想去,若是我们私底下传信,万一被他知道了,反对我们将计就计,那时候可就是遭了。”
“那,主子预备怎么做?”
“怎么做?”耀月轻轻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光渐渐清晰,“与其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将要告诉灵境公主的话直接写在国书里让他看个够,他想起疑,让他起疑好了。”
翠凉一顿,揉捏穴位的手停了停,耀月正觉得舒服,感觉到了她的迟疑,随轻笑着闭上眼睛,“怎么,觉得这计策不好?”
“我•••有些不明白,”翠凉抱歉的一笑,继续手里的动作,耀月唇角微微扬起,抬手拍了拍翠凉的手,“去拿纸笔来,”
“是。”
取来了纸笔,翠凉又将墨研好,这才将笔递给耀月。耀月提笔想了想,下笔之时,便越发的爽快,不过一刻钟左右,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便出现在二人面前。耀月隔了笔拿起纸张重新阅读一遍,待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交给翠凉。
“你看看吧,这样写,可好?”
灵境吾儿:离家数载,已是五年有余,为娘夜夜祈祷,只望吾儿在图门一切安好。想当初我儿为国为家,舍弃父母家国远嫁他方,为娘虽心头不舍,日夜思念,可知你在图门一切都好,图门先王待你又有情有义,为娘心下不由的安慰;谁知世事难料,风云突变,弩其格正值壮年,却英年早逝;新王继位,你无奈改嫁新王,当为娘从你父皇那里知道这个消息时,为娘的心•••仿佛都要碎了!!
想我儿生于皇家,长在深宫,便是皇上和太后都对你宠爱有加,如今我儿却要受这样的磨难,为娘这心里,真恨不能替你吾儿受这分苦。年前,为娘从你父皇那里听说图门新王迎娶了蒙古公主做右王后,与你并尊。初听消息,我夜不能寐,幸而皇上和太后怜我侍奉多年,如今加恩予我做了贵妃,替你父皇暂时掌管后宫,才有了今日书信之幸。
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深知你生性骄傲,又遭逢这许多变故,如今来了这位蒙古公主,你定然是觉得受辱,不能自持。恪郡王妃从图门回来后,曾来我宫里请安,说起这位蒙古新王,她只说无论国事如何,新王待后宫诸妃皆温柔有加,时前虽有丽妃受宠,可也未曾苛待与你。如今我加封贵妃,图门王竟肯与你一道上表为我庆贺,我观书信,通篇皆有情有义,感情真挚,整篇看来,竟觉得像是远嫁她方的女儿女婿的家信,丝毫不像是一国之主的高傲。为娘有感于此,所以特求了你父皇,想跟你说些心里话。
吾儿,为娘在这后宫几十载,沉浮之间,如今晋位贵妃,感触自然颇深。初入宫时,为娘也曾像你一样天真浪漫,祈求皇上的宠爱;只是这后宫三千,佳丽无数,君王的心都给了整个家国天下,为百姓谋福祉,分到这后宫,也就是少的几瓣儿。若是为娘一味的撒娇痴缠,嫉妒妄言,不懂得妾妃之德,也许早就淹没于后宫尘埃,哪里还有今日贵妃之尊。为娘知道你心气高,不肯屈就于人,更为着前事对图门王心下忌惮,不肯邀媚获宠,将她当做你一生的依靠。可是命中注定,如今你已贵为一国之后,且新王如此体贴,无论前事如何,如今你已是他的妻,便该放下身段真心待他,早日为他诞下麟儿,方才是长久之计。且莫再要任性胡闹,自持清高。
如今蒙古公主嫁入图门,与你并尊,一起侍奉君王,为娘知道你心下定然委屈,恐你妄生稚念。可是你为左,她为右,毕竟以你为尊。你若是一味的与她持强,在那深宫里你势单力薄,又不得图门王宠爱,缘何斗的过她?你大可拿出你上朝公主的大度和体谅来,荣下她,与她和平相处。且为娘听说蒙古大妃向来不喜第二王妃,连带的这位乌日珠占公主和大王子也不受宠,未出阁前不得蒙古王怜爱,更是颇受大妃轻待。于此,你不如放了身段主动结交,毕竟在那深宫里,只有你二人是位份尊贵的公主。也只有你二人和睦了,你在那后宫之中才能安稳度日。至于宠爱,为娘知道你心里的苦,便不再强逼于你。
吾儿,你是为娘最宝贝的女儿,更是我大夏金尊玉贵的公主,你身上背负着你父皇对你殷切的希望,也背负着两国百姓和平的希望,为娘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能以两国百姓为先。苏戈尔泰为人年轻有为,颇有能力,只是心思不纯,为娘总是害怕有朝一日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从而让为娘与你天各一方,再不得相见!因此吾儿必得从旁规劝着些,尽了你一国公主的责任。
写到这里,为娘已是泪眼模糊,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奈何鸿笺张张,诉不清为娘一片慈心。如今为娘尊为贵妃,皇上待为娘恩宠有加,又有太后慈爱,为娘此生,便是了无遗憾了。唯有希望吾儿多多保重,日常努力加餐饭,能期望着有朝一日两国和睦,为娘还能有和吾儿再相见的一天。
为娘会夜夜祈祷,希望吾儿一生幸福,长命百岁。
永远爱你的娘亲翠凉捧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蓦的,一颗泪珠滚滚而落,沾湿了衣领。耀月一惊,担心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翠凉慌的擦了擦泪,掩了面上的表情,恭敬的将信放回到桌上。
“主子这封信,感情这样的真挚,我想起早逝的娘亲,不由得•••”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哽咽。耀月眼眸里浮上一丝暖色,缓缓拉了翠凉的手温柔道,“你的父母早逝,这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可是你好歹还有我和小蛮,还有泓展。我们都会将你当做一家人,从此,可不要再因为这个伤心了吧,叫小蛮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耀月浅浅一笑,越发的温柔,翠凉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只是重重‘恩’一声,别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