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展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得意的陈金彪。
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散发着热切的光芒,他的眼神不时的在自己和姐姐身上瞄来瞄去,那模样好像在看两只可口的猎物。恐惧像是潮水一般一波一波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眼看着就要淹没泓展。耀月接了陈金彪的要求,随和的点了点头,正要迈开脚步,忽的手上一紧,低下头去,泓展紧紧的握住了耀月的手,惊慌的看向耀月。
“姐姐,他就是•••”他就是昨天试图欺负自己的那个人!他要请自己和姐姐吃饭绝对没安好心!!
“姐姐,我们不能去!!他就是昨天欺负了我的人!!”
泓展惊慌的看着耀月,语气虽还诺诺,可却有一点小小的坚持。耀月楞了楞,眸子里漾出一抹柔和,反手握住了泓展的手,“我知道,”
她平静的看着泓展,笑容温润而美好,“没关系的。泓展,勇敢一些,有姐姐在,他并不可怕。”
佑昕曾经跟她说过,泓展这样的相貌,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将来必定是件麻烦事。开始她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昨夜看到泓展的样子,又知道了在集市上的来龙去脉,她才意识到,佑昕说的是对的,泓展的性格太过柔弱,若是一直不管放任下去,将来很有可能会酿成祸事。而眼下这件事请,或许会成为她改变泓展的好机会。
仿佛是被这样的笑容蛊惑,泓展心里的恐慌一点一点的退却着。他呆呆的看着耀月,虽还害怕,可是,却莫名的相信,如果是眼前这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姐弟二人长久的对视着。周围看着的人却感觉到了一丝宁静,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旁人谁也别想插入到他们中间。陈金彪见二人低语,有几分不耐烦,更怕猎物从嘴里跑了,假装轻咳一声,道,“怎么,二位商量好了么?”
耀月眸子里倏然闪过一道寒光,温润的看向陈金彪,“走吧。”
双桥并不富裕,因着附近有泰陵的关系,整个县也只有两千户人。陈金彪带着耀月七拐八拐,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眼前是个两进两出的大院子,在上京里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双桥,算得上是豪宅了。
耀月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淡淡道,“壮士家果然气派,”
她猛然想起刚认识陈金彪时,陈金彪自我介绍说自己认识几个贵人朋友,恐怕他说的贵人是什么朝廷命官吧?要不然,凭他一个屠户,就是再孔武有力,又怎么有能力盖得起这样阔气的房子?
陈金彪听的耀月夸赞,心中虚荣更甚,哈哈大笑两声不无得意,“那是自然!!整个双桥县除却县令府邸,也就只有我这里像点样子。怎么样,公子是否觉得自己来对了?”
陈金彪回头看着耀月,笑的别有深意,耀月唇角一扬,道,“果然。”
一行人进的院子,一砖一石皆考究而细致,雕梁画栋之间不乏贵重物品,如此显眼富贵,倒是跟陈金彪本人有些不大般配了。陈金彪领着她们一路到得花厅,正中间一张楠木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一旁站着两个稍有姿色的丫鬟持酒壶服侍。耀月眼神一咪,看来,这里就是今日宴客所在地了。
“来来来,请坐,”陈金彪豪爽的挥挥手,最先在上座落座了,立即有丫头上前来给众人斟酒。耀月细看了看为她倒酒的丫鬟,笑道,“想不到壮士家里还有丫鬟伺候,既然如此,必定是早娶了夫人。”
“公子哪里话。小妾倒是娶的几个,这夫人嘛,”陈金彪眼神一转,淫笑着看向耀月,“这世上如同公子一般美貌的女人我还没见过,所以这夫人的位置只能先空着了。可惜了,可惜公子不是女儿身。要是公子是女子,我陈金彪一定三媒六聘娶来家里,夜夜暖玉温香,才是人生乐事!!”
说着,陈金彪慢慢伸出手想要覆在一旁耀月的手上,随侍在侧的曹琦若有似无的抬眼看了看陈金彪,一道利光倏的一下从眼眸里射出。陈金彪愣了愣,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待看见一旁低头侍立的曹琦,似乎是才注意到曹琦的存在,“这位是?”
陈金彪禁不住皱了皱眉。是自己感觉错了吗,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出的杀意,可是现在看,他平淡无奇,充其量也就是一般豪门大户里的护院而已。是自己感觉错了吗?
耀月顺着陈金彪的话向曹琦看去,随意的笑道,“这是我的贴身护卫,跟在我身边已经有了些年头,功夫如何倒是其次,人十分忠心,因此我很喜欢他。”
耀月笑眯眯的看着曹琦,像只无害的猫咪。曹琦心里一紧,这个女人现在是在说自己武功不行么???
“喔,呵呵,当然了,做奴才就得忠心,要不然再高的功夫也不能留,”陈金彪盯着曹琦看了许久,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得敷衍着笑了,将注意力重新调回到耀月身上,“听公子这样说,公子家里定然是有名望的家族,所以才培养得出二位公子这样的贤人来。敢问公子高姓,家住何方?”
“在下免贵姓苏,单名一个泓;这是我弟弟,单名展。我们兄弟是上京人士,家里并不算是什么有名望的家族,充其量好过一些。此次来双桥,是去河北走亲戚的,因为从来没来过双桥,所以想暂呆几天,四处逛逛。”
“苏泓?”陈金彪眼神一眯,重新打量二人。据他所知,上京有名望的家族里姓苏的不多,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位威武侯苏老爷。可是苏家一门四女,并无男嗣,其他苏氏大多没什么出息,不过是依附于威武侯这一脉罢了。看来,这苏泓果真是老天爷送来给自己的大礼!!
这样想着,陈金彪禁不住又兴奋了些。他抬起头看曹琦一眼,随意道,“我们在这里吃酒,这位兄弟怵在这里难免坏了气氛。这样吧,我那几个兄弟此时也在偏厅吃酒,不如让这位兄弟去一旁跟着喝几杯,也算是解解乏,如何?”
虽没有证据,可陈金彪总是觉得这个高个子青年有些不对劲,为防万一,还是早些支开好号。耀月看了看陈金彪,又看了看曹琦,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终于点点头,“这样也好。曹琦,这几日辛苦你了,你也去吃几杯酒吧。”
谁知曹琦摇摇头,一脸坚定,“回公子,公子临出门前老爷交代了,叫小的一步都不能离开公子!”
“我看这位小兄弟多虑了,偏厅与这里不过几步之遥,若是真有事,也不过片刻就能赶到。再说了,我陈金彪向来豪爽好客,在这双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邀请你家公子来家中吃酒,又怎会存害他之心?你且放心只管去,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家公子!!”
陈金彪说着,便起身来推曹琦,借着于他接触的空档伸手把上了他的脉搏。这点小把戏自然是不在曹琦眼中,曹琦无声无息的一个吐纳,将体内力量尽数封敛。
陈金彪心头一喜,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小子看着有两下子,原来内力空空如也,顶多就是硬气功上厉害些,简直不足为惧!!耀月看陈金彪亲自来请,也就附和着出声,“既然壮士相邀了,你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你放心去吧,我和弟弟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耀月和曹琦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曹琦心领神会,拱手行礼,“那小的告退。”
一切闲杂人等都清楚干净了,持酒的丫鬟也早不见踪影,偌大的偏厅此时就剩下了他们三人。陈金彪心头乐开了花,转身时,面上又是装模作样的和善。
“看苏公子年纪不大,我管公子叫一声贤弟,公子不会介意吧?”
“壮士严重,但叫无妨,”
陈金彪一喜,靠近耀月道,“我看贤弟长的一表人才,想来也是个青年才俊。今日我陈金彪能请来贤弟这样的贵客,实在是寒门有幸。这酒是我私藏,乃是贡于宫中的玉和春,特拿来为贤弟接风洗尘,干。”
耀月微滞,缓缓举了酒杯放于唇边,一股浓烈的酒香夹带着玉和春特有的夜合花香气扑鼻而来,盈满与肺,婉转缠绕。
的确是玉和春。这是宫中宴饮用酒,只在大型宴饮,或者是招待四方来使时才用,是皇室特有的私酿,怎么一个小小的屠户府上居然会有!!
耀月心中微诧,看来,这还是条大鱼。
陈金彪见耀月只端着酒杯却不饮,还以为她发现了其中的诡道,不由道,“怎么,贤弟觉得酒不好么?”
耀月思绪被打断,抱歉的看向陈金彪,“壮士见谅,我初识此酒,只觉得这酒香气扑鼻,是我平生从未所见,又闻壮士说是宫中特贡,忍不住失态。看起来,壮士果然了得,连这宫中贡酒都可随意拿来享用,在下着实佩服。”
“哈哈哈贤弟过奖,一瓶酒而已,贤弟要是喜欢,我这家中还有,尽管享用。不是我吹嘘,漫说是瓶小小的贡酒,就是皇帝随身所用之物,我要是想要即刻就有,有何难?”
陈金彪举着酒杯笑的着实狂妄,泓展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只是紧紧的看着耀月。耀月淡笑出声,举杯道,“既如此,我当敬壮士一杯,只是我弟弟尚年幼,还不会饮酒,这酒,我是否可代舍弟饮下?”
耀月说着,随手取来了泓展面前的酒杯,一手持一杯向陈金彪敬酒,眼看着就要喝下,陈金彪一愣,赶忙抬手制止,“贤弟,贤弟此举,我可是不喜。虽说这位小公子看着年幼,但终究是男人,是个男人,哪里有不会喝酒的?再说我今日为了招待二位,特意拿了这宫中私物来给二位享用,小公子若是不喝,可是不给陈某面子?”
陈金彪一边说,一边蛮横的看一眼泓展。今日这酒中下了十足十的蒙汗药,就是为了药倒他们而后取其清白,虽说这叫苏展的看着年幼,妨碍不了什么,可是为求保险,再说他也不喜欢好好的兴致被小孩子的哭叫所惊扰,还是一并药倒了省事!!
趁着陈金彪盯着泓展看时,耀月倒是若有所思。她今日来这里走一趟纯粹是为了泓展,当然,来之前,这陈金彪的底细她自然要打听清楚,陈金彪在这双桥如此狂妄,据说是跟双桥县令关系亲密,只是刚才席间一番所见,想来这陈金彪的家底并不若面上那样简单。若是如此,这计划,是不是该改一改?她并不想将泓展拉于是非之中,有泓展在,很多事情她都得顾忌着些。
见耀月发呆,陈金彪以为她被自己吓住,脸色一沉,装腔作势道,“怎么样贤弟,这酒,咱们怎么个喝法?”
方寸之间,耀月心中已定,从容的一笑,将酒杯放回到泓展面前,“既然壮士这样说了,我兄弟二人也不好失礼,可是舍弟年幼,确实不能喝酒。不如这样,舍弟轻尝一口,我满饮此杯,不知壮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