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王妃的孙女满溪郡主进了京,如今正在外头驿馆住着,耀月来寿安宫请安时,恰逢太后派了素蓉出宫去接,贵妃和福贵人正在跟前伺候着。耀月请了安,又起身向二位娘娘行了礼,笑道,“今儿臣妾倒是来的巧,贵妃娘娘和贵人小主都在。”
贵妃温婉一笑,和善道,“不是你赶得巧,而是我和福贵人一早得了消息,特地来这凑趣的!”
说着,贵妃看了一眼太后,笑的越发的讨巧。耀月一征,看了看贵妃,又看了看显见的是高兴的太后,不解道,“臣妾疏忽,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太后一听她这话,顿时笑起来,贵妃掩着帕子一笑,挪揄道,“亏你问的出来。正经追究起来,这主意可是你出的,怎么,你提了人家的好事,这会子反倒是把人家忘到脑后去了??”
她提的•••好事??
耀月眨了眨眼,越发的茫然,可又不好显出来,只能坐在原地尴尬的笑。太后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由的挑了挑眉,笑道,“你快别逗她了。如今她也是有了身子的人,要记的东西多着呢,哪能记得住这些?”
贵妃应一声,这才满面笑容道,“南安郡王妃的孙女满溪郡主昨儿到了上京,今儿便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贵妃这一提醒,耀月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贵妃说是她提了人家的好事!!可不是吗,满溪进京的主意还是她出的,如今人就来了,她反倒是把人给忘了!
耀月一面在心里责怪自己疏忽,一面起身行礼歉疚道,“是臣妾疏忽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这儿正说着,素蓉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太后一见,知道是南安郡王妃来了,赶忙传她们进来。话音落才没多久,就见南安郡王妃一身朝褂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个约莫15•6岁的少女,便是贵妃口中的满溪郡主。
趁着她们下跪请安,耀月不由得细细打量了满溪一眼。
黛眉杏眼,姿容秀丽,面目沉静,一身藕荷色长裙长长及地,衬的她身量娇小轻薄。她梳了灵蛇宫髻,只以一根玉梅钗装扮,一头发丝乌黑发亮,齐整的披散在身后,别样的素净文雅。
她跟在南安郡王妃身后,一举一动都极有教养,眸子一直低垂着,不曾向上抬起。虽是第一次见太后,但小小年纪不卑不亢,面无惊慌之色,身无摇摆之慌,一步一行规矩而大方,气质出众。
见惯了尔朱姐妹,耀月不得不感叹,原来,尔朱家竟还有这等气质出尘的女子。
太后大约也是如耀月般所想,见着满溪如此做派,心里便喜欢了几分。待给她们赐了座,太后又随口问了几句家常,满溪应对得体,规矩而乖巧,话语中时不时流露出对太后的敬仰和想念,直逗的太后越发的喜欢到骨子里,当即便叫素蓉将寿安宫后殿收拾出来,就叫满溪住在宫里。
众人心头便都明白,就如当年的尔朱岚一样,太后这是要提高满溪的身份,继而好给她指婚。至于这夫婿人选么,总少不了一个王妃当当吧。
正闲话着,外头有掌礼司奴才来请,说是有些小事需要耀月做主。耀月心里有一丝意外,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还能有什么事?只是太后此时一门心思都放在满溪身上,没空管她,也就遣了她早早出去。
出得寿安宫,小蛮立即迎了上来,耀月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掌礼司的奴才。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人来请么?”
小蛮一边扶着她走,一边努努嘴,便见不远处树下,绿袖就在原地等着。耀月心一动,紧走几步,绿袖迎上来扶了她,还不等她开口,便再她耳边小声道,“主子,八皇子和蒙古王有下落了!!”
耀月一震,心里止不住的打鼓。她抬起头看绿袖一眼,越发的平静,“说!”
“曹琦来信了,三日前他们就找到了蒙古王,蒙古王毫发无伤,只是八皇子为保蒙古王,伤势过重,恐怕是•••”
耀月猛地停了脚步,看绿袖的眼神都透着危险。
“恐怕是?”
耀月微微提高了声调,面露杀气,绿袖打了个寒颤,无奈道,“•••是。没有主子命令,曹琦暗中找了大夫,先稳住八皇子的伤势。只是八皇子受伤过重,为躲刺客又延误了治疗,大夫说,有些棘手!”
一口气没提上来,耀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载过去,亏得小蛮和绿袖手疾眼快,牢牢扶住了她。
他们果然没有选错人。可是,若佑哲真的没了,她和佑昕怎么跟馨嫔交代??
耀月心下暗恨,可是为今之计,为保大局,不但不能把佑哲送回来,还要将他就地藏好。可若是因此丢了他的性命,她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绿袖,你即刻带两个枭卫出宫,日落之前,要把上京周边医术最好的大夫都找来,连夜送人去陕甘!!”
“是!”
从午后到日落,整整半日,耀月在春熙殿里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蛮从旁看的忧心,却不知怎么劝解。正烦闷着,绿袖忽的从殿外进来,耀月眸子一沉,站起身来,“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我已经找好了大夫,皇上又拨了一个年轻太医,我让枭卫快马加鞭往陕甘送去了。”
“年轻太医?”
耀月眨了眨眼,绿袖点点头,“是,好像是叫什么陆秀的。”
耀月一怔,眸子猛地一下睁大了。
陆秀?这不就是那年查出她还是处子之身的那个太医么?
难道,他是皇上的人?
可论起医术来,齐八女更甚一筹,皇上为何不用他?
耀月心里一时纷扰,却又没个头绪,只得先将这件事情放一放。
“既然皇上发话了,八皇子那里就暂时放一放。绿袖,你立时派人去往蒙古传话,就说,蒙古王死了。”
绿袖一惊,好半天,才反应道,“主子,这是要将计就计。”
“既然蒙古王毫发无伤,他若是知道他的大妃不顾他死活要立他弟弟的儿子做继承人,他马上就要从万人之王沦为见不得光的活死人,你说,他会怎么样?”
绿袖沉吟了,缓缓道,“他一定会请求大夏保护他,助他回国除掉大妃和孟岱。”
耀月笑着点点头,目光沉静,“只要大妃和孟岱除掉了,苏日勒和克最大的对手也就除掉了,蒙古王是不是苏日勒和克的对手,不一定啊。”
“可是,您怎能保证蒙古王一定能除掉大妃呢?大妃身后,可是有元老三旗中的两旗支持,想除掉大妃,恐怕没那么简单。”
“傻丫头,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耀月轻轻一笑,叹口气,“就算是为了活下去,托勒也一定会尽力的。不然,他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绿袖,两天之内,我要消息传到蒙古,如何做,就看你的了。”
事实上,谣言散播的远远比人们想象中要快的多。
蒙古得知蒙古王已死,立时派使臣再入大夏,兴师问罪;苏日勒和克的军队,也在边境蠢蠢欲动,只得主子一声令下,立马杀入这片富饶的土地。而大妃,则迫不及待的联合孟岱,推了孟岱的小儿子出来,准备择日由其继承王位。
一切都如耀月所料,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是图们,都以支援蒙古为名,明目张胆的在边境陈军,预备趁火打劫。皇帝为此,就近指派佑昕前往蒙古边境防御,由佑瑾以视察边境为名,防御图们。
可就在这个时候,蒙古再次传来消息,第二王妃不信蒙古王已死,执意阻止大妃选立继承人,大妃以其大不敬为名,处以鞭刑,第二王妃身子孱弱,几鞭子下去,竟当场毙命!!
耀月沉默的看着奏报,片刻之后,面无表情的将奏报凑近了烛火。火苗疯狂的吞噬着纸张,不大一会,便化为灰烬。
“人都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是第二王妃身边的侍女,一切安排妥当。”
耀月点点头,心中响起另外一件事,面色不由得渐渐暗淡下来。绿袖小心的看了看她,不解道,“主子,在担心什么?”
耀月抬起头,轻轻叹口气,许久之后,漠然道,“皇上打算让泰陵新军去边境,小试牛刀。”
皇帝日前早有意思,要派泰陵新军以剿匪为名前往边境一试身手,只是蒙古王突然被找到,打乱了皇帝的心思。她估摸着,如今前方吃紧,皇帝大概很快就会派泰陵新军出去。
可问题是,该去哪一边?
佑昕在甘州,佑瑾在濠州,一个对蒙古,一个对图们。眼下的势态至关重要,若是成了,少不得加官进爵,在皇帝心里填上一笔,可若是败了,弄巧成拙打乱她的计划,可就是军前失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按照情形,图们那边应该不会轻易打起来,反倒是蒙古这里,万一出了纰漏,随时随地都可能擦枪走火,照这样说来,应该将泰陵新军派去甘州。
可佑瑾去的濠州,兵力并没有甘州精良,苏戈尔泰生性狡猾,不是没有打起来的可能。若真的打起来,佑瑾会不会有危险?苏戈尔泰可不好对付。
耀月心下烦乱,越想,越没有头绪,就在这时,殿外有宫女来报,钦安殿来人,请她过去。耀月心里咯噔一下,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会子要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