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帐子里透着晕黄的光线。
孟氏老实的躺在皇帝的身边,一双眼却睁的老大,时不时看看身旁已经睡着了的男人。
其实她心里很有几分纳闷的。皇帝看起来并没有要打算与她如何,似乎今晚召她来,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心下禁不住丝丝黯然。身旁的男子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类似于龙涎香,不过比龙涎香气味淡雅。她闻多了,只一会,心上的黯然便渐渐隐去。
既然今晚就是来睡觉的,那么便好好睡吧。在心里给自己道一声晚安,孟氏嘴角微微一弯,就想闭上眼睛。却在这时,身边的男人冷不防开了口,“怎么,睡不着?”
孟氏被吓一跳,转过头,皇帝也徐徐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原来,他没睡着啊。
眉眼间若有似无的划过一道痕迹,孟氏扭捏的一笑,“没有呢,”说着,抬眼看向皇上,“皇上呢,也睡不着么。”
赫连嘉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盯着帐顶不说话。好大一会,才淡淡道,“许是朕老了。”
“皇上才没有老呢,”孟氏一急,干脆转过身,仿佛皇帝口中说老的那个人是她一样。“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贵人姐姐,奴才担保她也不会说皇上老!”
赫连嘉愣了楞,“贵人姐姐?”脑海中转一圈,隐隐猜着几分,“怡贵人?”
“是啊,贵人姐姐每天都跟皇上在一起,看皇上的时候比奴才多多了。皇上不信我的,可肯定会信姐姐的。”
孟氏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娇俏。赫连嘉心里放松几许,也就不打算介意她的‘童言无忌’,“你怎么知道朕每日都跟怡贵人在一起?”
皇帝的语气有几分淡漠,引起了孟氏的警觉。孟氏不自觉的皱了皱鼻子,踌躇着不敢开口。赫连嘉转头看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禁不住带了笑颜,“怎么不说话?”
孟氏犹豫着,心里一阵懊恼!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皇上每天去哪里这是自己一个妃妾能过问的?这样想着,孟氏便诚惶诚恐起来。“皇上••••奴才无状!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
孟氏一阵语无伦次,越想解释,就越紧张;可越紧张,就越说不出来。赫连嘉看她着急的样子,很‘好心’的打断了她的解释,“就许你今晚放肆一次,说吧!”
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孟氏长长出一口气,转瞬带上笑颜,“奴才谢皇上恩典!奴才是平日里听说贵人姐姐很得皇上宠爱,有好几次奴才跟其他姐姐逛御花园,常见贵人姐姐往钦安殿来,说是陪伴皇上。奴才那时心里很是羡慕,想着奴才要是也能和贵人姐姐一样,总是陪伴在皇上身边该有多好。许是那时候印象太深刻,奴才总觉得皇上每日似乎都跟贵人姐姐在一起。奴才知道这样臆想皇上和贵人姐姐不对,奴才错了,还求皇上原谅。”
说罢,孟氏眼巴巴的看着皇上,眼眸里带了几分祈求。赫连嘉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唇角,漫不经心道,“怎么,跟朕每日在一起那么好么?”
这大概是所有妃嫔的想法吧!赫连嘉眉眼之间冷了几分,唇角上的笑容越发的摇摇欲坠。可惜孟氏并没有发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皇上,按照民间的说法,奴才是妾,皇上便是奴才的夫君。一家人和和乐乐每天都能在一起,上有高堂,下有儿女,便是老百姓最切实际的想法。奴才自然也免不了这个俗。”
孟氏娇嗔的笑,对上赫连嘉的眼眸,逐渐一板一眼,“不过奴才也知道这宫里跟民间是不一样的,皇上虽然是奴才的夫君,可是也是天下的主人,若是宫里妃嫔都跟奴才这般小女儿心性,那皇上岂不是要累坏了!所以奴才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这想法。其实,跟姐姐们在一起玩,也是有意思的。”
赫连嘉怔了怔。他下意识的看向孟氏。孟氏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虽快,可他却捕捉到了。明明是稚气未脱,却偏要做出大人明事理的样子,很有几分滑稽。可于赫连嘉来说,心里却是起了漫天的大雾。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皇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暗哑,孟氏规矩的垂下眼眸道,“是奴才的爹爹。奴才在家中是独女,从小被娘亲和爹爹捧在手心里。爹爹说在家时奴才被惯坏了,若是再不教些道理规矩就茫然送进宫来,也只是平添了双亲的白发。奴才进宫前,爹爹专门请了一位嬷嬷教导了奴才好一阵子,可惜奴才顽劣,有负爹爹教导。”
小姑娘说到后头,许是想起家中爹娘,不由的点点哽咽。只是脑袋还清醒,知道这是在君前,所以刻意压了下去。赫连嘉怔怔的看着她,末了,复杂的一声叹息,将孟氏揽入怀中。
“你有这样的爹娘,是你的福气。”
“皇上教导的是,奴才也这样觉得。”
“白日里唱的那首歌,再唱一次吧。”
“恩,奴才唱的不好,皇上不要取笑奴才。”••••“江南好啊,江南好,碧树银花绿丝绦。江水那个如蓝呀花似火,天边云儿像谁家。江南好啊,江南好,素衣锦绣丁香色。莫愁那个湖畔呀好人家,銮镜朱颜倾国色。红笺张张锦中书,盼望呀郎君快回转。”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十月二十,皇帝亲下圣旨,赞监察御史孟元赞教女有方,着将孟氏采薇指婚于皇十一子为侧妃,待皇十一子孝期一过,即刻成婚。
圣旨是耀月和佑昕在寿安宫领的。耀月依旧是淡淡笑颜,温婉贤淑。只是佑昕,眉目寡淡,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来。
耀月下意识的不安。
这指婚的圣旨,是她求来的。虽说当时佑昕同意了的,且情势所*,就算她不求,皇上依然会将孟采薇嫁给佑昕。可是今日看到佑昕如此的淡漠,她的心头还是隐隐藏了几分忐忑。
领了圣旨,太后显见的高兴,加上最近皇帝和怡贵人都安分,此时看待耀月也就顺眼了几分。这婚期虽是要等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过,可如今有圣旨,皇子府便得先送了彩礼过去下聘。由于孟氏是侧妃,因此这下聘的活自然也就落到了耀月头上。
太后嘱咐的异常仔细,生怕耀月手生,将这件事办砸了,因此略微有些絮叨。不过耀月确实也是第一次办这种事,仔细一些,是应该的。
耀月正听的认真,从外间走来一个宫女,行至太后面前半蹲了,道,“启禀太后娘娘,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来给娘娘请安。”
耀月手一紧,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窒住。倒是太后,笑着看佑昕一眼,道,“这可真是巧,进来吧。”
话音落,只一会的功夫,外头就想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佑谨和知秋一前一后进了内殿。
“孙儿(臣妾)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安。”
耀月看着堂下跪拜的二人,眼眸里带出一丝涩意。还有那心上的苦痛。
她躲来躲去,却还是要面对苏知秋。她终究是抢了她的男人,夺了她的幸福。
太后呵呵笑着,免了二人的礼。二人在耀月对面坐了,佑昕随即与耀月起身向佑谨见礼。温婉笑意之间,知秋一双眸子盈盈看向耀月,眼含欣慰,“妹妹回来了。”
仿佛一根针直直的刺入心房,耀月低垂了眼眸,笑的言不由衷。众人重新坐了,太后笑看着佑谨,一脸喜色,“怎么这会子来请安?别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吧。”
佑谨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只是淡淡看向佑昕,面容温和。倒是知秋,仿佛是不知情的样子,顺着佑谨的目光看向佑昕,疑惑而又陌生。太后见着她这样,笑道,“怎么,庆王妃还不知道?皇帝将监察御史孟家的女儿赐给小十一做侧妃了,只等孝期一过就成亲。”
一股凉气顺着知秋的手指蜿蜒向上,冻麻了她的心脏。
但也只是片刻,知秋温柔的一笑,看向佑昕,“十一弟,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