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荣朝楚楚行完礼,面露羞愧地抹了抹脸上的污渍,“臣这幅污容有辱圣目,若不是怕陛下有要事吩咐,一定先洗净——”
“不必不必,还能勉强认出是你,你自从来高良后,每日都是这幅处境?”
楚楚心疼自家小天使可怜兮兮的。
李子荣重重叹了一口气,“起初还不是,或许是最近难民不满赈灾的力度,屡屡暴动所致。”
“每日吃食没有顺利发放吗?怎么还会有暴动?”
“臣日日盯着,确实发放了……臣也不知为何事态会如此。”
楚楚心生疑虑,想起进城时被难民求施舍的一幕。
她清楚记得难民伸出的手堪称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饿了许久。
若是真的人人都能吃饱饭,决不至于此。
“看来这事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楚楚眉宇间凝起些许愁绪,李子荣也明白了楚楚的意思。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找出原因,朕亲自去看。”
李子荣霎时急白了脸,“陛下圣体,怎可踏足险境?!”
看他一脸楚楚去了就大不敬要砍头的地步,楚楚叹了口气,安抚道:
“朕此番是秘密前来的,也想看一看这难民聚集地最多高良事态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你无需再劝。”
“可……”
楚楚沉下脸,冷声道:“你要教朕做事?”
李子荣忙请罪,“不敢不敢。”
果然是凶巴巴的样子好使,楚楚在心中下了定论,转身就要出门。
李子荣忙跟了上来,“臣陪陛下一同前去吧?”
楚楚回过头,上下扫了他几眼。
“你还嫌被针对的还不够?”
不待他回话,楚楚继续道:“你就老实呆在府邸里洗洗干净休息,朕看今早来接的那李宏还挺顺眼,他平时负责什么事情?”
“李宏是臣的表弟,家里亲人都亡故了,臣收留他给了一口饭吃,所以一直忠心耿耿办事,为人可靠机灵,与臣同一天来到高良,负责暗中视察高良城内的情况。”
楚楚打了个响指,“就他了,朕要他一起去,你再让人给朕和暗白准备两套在这城里不太显眼的便衣。”
李子荣不敢再有疑虑,走向李宏吩咐事情,李宏很快拿来两套衣物奉上,手指还有些抖,害怕楚楚怪罪。
“陛下勿嫌弃。”
楚楚打量了两眼衣物,是再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丝毫没有介怀。
“你若拿得再精美些,朕才会生气。”
看着楚楚回屋子换衣服的背影,李宏脊背的冷汗慢慢消了下去。
而后升起一抹疑惑,“表哥,陛下似乎并不如传言中可怕。”
李子荣刚刚洗净了手,敲了敲李宏的脑门。
“陛下曾经或许有做了些错事,但如今的陛下一心要当明君,是楚国之幸,你我之幸,你要小心伺候,断不能让陛下有丝毫闪失。”
“是。”李宏认真的点头。
李子荣想了想,继续叮嘱道:“你之前意图要做的那事,万不能和陛下提起。”
李宏眼神闪烁,想起曾经,心跳快了几分,刚要开口,楚楚的声音便先一步而至。
“曾经什么事不能让朕知道?”
李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楚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实孩子,和李子荣果然同出一家,心里藏不了事。
分明有事两个字都藏在脸上了,还硬着头皮说没有……
罢了,现在不是扯这些事情的时候。
楚楚没再计较,看着暗白也换好衣服出来了,身姿高大挺拔,就算是平民衣物,也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帅气保镖。
“我们走吧。”
暗白与楚楚的目光对视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到楚楚身上。
穿着粗布衣裳的楚楚少了宫中的那股霸气,但仍旧难掩高贵的气质,反而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似乎是他伸手便可触及的存在。
暗白扫掉了脑中的思绪,走到楚楚身边。
路过水缸,楚楚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脚步霎时顿住。
“这脸……走出去肯定十个人里九个看。”
都怪原身生的太好看。
暗白明白了楚楚的疑虑,“是否要属下去拿面纱?”
楚楚摆手,“面纱与城内的环境更加格格不入。”
她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到墙角,“有了。”
楚楚用手抹了抹墙角的锅灰在脸上抹了几下,顿时成了个小花猫。
再照了照水面,看到倒影里不仔细看认不出是自己,楚楚满意地点头。
“现在可以了。”
暗白和李宏是齐齐吓呆。
堂堂楚国女帝,也太不拘小节,不顾容颜,闻所未闻。
暗白尤其惊讶,记忆里的楚楚可是一个十足十的洁癖怪,怎么对自己下得了手?!
“这样才像个难民嘛,暗白你也来点。”
说罢不等暗白反应,楚楚伸出手在暗白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完美破坏了他的帅颜。
暗白的心跳得飞快,不是怕脏怕丑,而是楚楚的举动。
楚楚毫不介怀的亲自接触他,手是热的,还很软,一抹红悄然爬上了他的耳垂。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的举动又撩了纯情小处男的楚楚还想给李宏脸上来点。
但是看他已经被晒得挺黑的脸便止住了动作。
“这样就完美了,咱们三出去,不要再自称臣、属下,也不要称呼我陛下,叫我叶楚就行,清楚了吗?”
暗白和李宏点头。
三人完美的混入了难民堆里,现在还在施粥阶段,城内设有数个粥点,供各处聚集的难民排队拿取。
楚楚并不饿,叼着半个窝窝头装样子,目光四处巡视着,正好落在早上被扯了裤腿的那个棚子前。
脏乱的头发,瘦骨嶙峋的弱小身躯映入眼帘,是早上的女难民。
她正端着刚领到的粥和窝窝头往自己的小角落里走,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难民飞快朝她走来。
“砰——”
两人撞到一起,女人手上的粥碗被男人夺去,连带着窝窝头也要抢走。
“别,你别抢,我几天没吃东西了,你去抢别人的!”
女人快要急哭了,拼命护着手里的窝窝头。
“拿来,让给男人吃了好干活,女人吃个屁,浪费!”
男人用力一扯,女人手里就还剩下一点点可怜的碎屑,饶是如此,她仍旧如饥似渴地一点不剩塞到嘴里,缩在角落里,恨恨盯着男人。
楚楚有了主意,拿过暗白还没动的窝窝头和粥朝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