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春天,王慧萍出生在松城的一个普通工人家里,作为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冒着被罚款处分的风险,王慧萍的父母还是选择留下了这个生命,但是她的到来并没有为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反而在她有记忆开始奶奶对她就没有过好的脸色,对母亲更是颐指气使,经常在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对母亲发脾气,所以导致王慧萍从小性格就比一般小孩安静,哪怕是在家里也谨小慎微,生怕会做错什么事情,连累母亲挨骂。这样紧张的家庭氛围一直维持到王慧萍七岁那年。那一年,母亲突然消失了好久,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弟弟。
小县城总有自己的一套办事规矩,王慧萍始终不知道奶奶用了什么办法,让弟弟入了户籍,但是不管是什么方式,对于她来说都是开心的,至少有了弟弟后奶奶的脸上多了很多笑容,对母亲和自己也没有再刁难过,她几乎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弟弟。不过王慧萍也并不在乎这些,毕竟人们对于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往往没有过多渴求。
童年对于王慧萍来说是沉默的。无论是在哪里她总是安静的那一个,三个孩子带来的经济负担让父母很少有时间陪在他们身边,奶奶去世后,照顾年幼弟弟的重任就落在了两个大一些的女孩身上,王慧萍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和姐姐一起帮忙做家务并且照顾年幼的弟弟。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使命,她从来没有拒绝甚至质疑过。
平凡的日子在一天又一天的生活琐碎中流过,转眼王慧萍就上了初中,小学毕业前班主任送给了她厚厚的一沓语文报纸,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一份只属于她的礼物。老师告诉她,写文章要多读多看多想,‘文字里有更广阔的天空’,懵懂的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名为希望的种子落进了她幼小的心房,那种感觉让她无以言表,只是觉得胸膛有一片温热,很多年后她在电视上看到一些选秀节目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片温热叫作梦想。
王慧萍爱幻想,爱写作,安静的性格让她拥有了更多可以天马行空的时间,她抱着老师送的语文报纸宛若捧着一碗珍馐,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年幼的弟弟不懂姐姐一个人在傻笑什么,但是小孩子总是喜欢寻求关注,他叫了几次二姐后对方都没有应答,于是便跑过去抢女孩手里的刊物,两人争夺间,一声刺耳的‘嘶’声骤然响起,更小的孩子因为撕扯一时没有站稳而摔倒,哭声也应然而起。
“哭啥呢你又!小萍你是姐姐你就不能让让弟弟吗?”
“我……我没有……”
“啥玩意?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母亲刚下班到家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连忙赶过来抱起了坐在地上弟弟,王慧萍低着头强忍着眼泪不敢抬头看母亲,直到母亲抱着弟弟离开才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被撕坏的报纸。
泪水一滴滴落在了残破的纸张上,她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擦着被弄脏的报纸,泪水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在本来干净的报纸上形成了一滩擦不掉的污渍。
许避寒翻看着这些泛黄的报纸,这些旧物被完好的收在王慧萍家杂物间的一个收纳箱内,也是她家里唯一和那本诗集有些相似的物品,除了这些旧报纸以外,许避寒还在箱子里看到几件男孩的衣服,以及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眉眼和王慧萍有些相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许避寒想到这大概就是王慧萍那个意外去世的儿子韩晨。从照片上可以看得出孩子在的那几年王慧萍和韩力过得应该是幸福的,他们带着孩子去了游乐场,买了许多玩具和好看的衣服,哪怕生活没那么富裕,但是对孩子却是十分得大方,不过奇怪的是,箱子里关于孩子的物品实在不多,就连照片也只有几张,而关于王慧萍自己的东西,则除了那些旧报纸再没有其他的了。
韩力近年喝酒打牌在外欠了不少的债,家里的生活消费主要靠王慧萍在市场上卖手工以及打一些零工,一个女人靠一己之力撑起了家庭开支,但是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馈,而关于韩力对王慧萍的一些暴力行为,许避寒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那毕竟是家务事,王慧萍自己都不追究,她一个外人更难以干预。她摩挲着那仅有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王慧萍笑颜明媚,想必那个时候她也是真心觉得快乐,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队长!”
“副……算了算了,你来干嘛?”
“我来给你送检测报告!”吴明气喘吁吁地跑到许避寒身前,将她昨天交到队里的头发的检测报告递给了许避寒。
“这次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好几天呢。”
“嘿嘿我求了林姐一整天呢,还给她买了好多零食,她才给我提前做了,不然排队可得等了。”吴明摸了摸头笑得发憨,许避寒朝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林琳?老李呢?,报告让我看一下……”
“李叔请假了啊,说是女儿要结婚了,唉,这报告快也没用……和DNA库对比后没有得到结果,而且也不属于两个死者和嫌疑人的。”
“那就是现场有四个人。”
“也不一定啊,也有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啊,熟人来串门什么的也有可能留下啊。”
“多熟的关系会把头发留在卧室的镜子缝里,而且王慧萍有这么熟的关系吗?”
“嗯……”吴明摇了摇头,他调查过王慧萍的社会关系,死者父母去世后,姐弟相继离开了老家,她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亲友,平日内敛沉静,和邻居也没有太多的往来,也很少看到她和谁走得太近。韩力更都是一些喝酒打牌的狐朋狗友,债主大概是他们家最频繁来访的人员了。“会不会……”
“什么?”
吴明面色有些难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了出来,“会不会是韩力找的妓女,趁着老婆不在给带家里来了,女人照镜子的时候掉下了头发也就正常了。”
“倒是能说通,但是上门的一般比去店里贵,虽然差距不大,但韩力会愿意多花这点钱吗?”
“队长你怎么这么清楚?”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叫副队,被队长听到你又得挨骂了。我之前协助过扫黄行动,多少了解一些,而且你作为警察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对对对,我下次注意!”年轻人的认错态度好,许避寒也就没再说什么,她不否认吴明的这种猜测,但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合理,她将箱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下拿回到局里,刚进大门就看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妈……阿姨给我送了点东西,我觉得我收着不太合适就给你送来了,刚好凡凡放学,我就带她一起过来了,我就猜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应该是在忙,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男人扶了扶眼镜,从许避寒身边走过,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跟在父亲后面,她看向许避寒的眼神好奇又畏惧,走了一小段后才微微抬起手朝她挥了挥,许避寒见了也朝她挥了挥手。
“队……副队,那是?”
“我女儿和前夫。”
吴明入职的时间不长,所以对许避寒的生活不太了解,现在一不小心戳到了别人的伤心事,一时有些局促,只好抱着箱子灰溜溜地钻进了局里。许避寒朝着父女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也回到了队里,她的桌上放着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件衬衫,看牌子还是不便宜的东西,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前夫的生日,自己的母亲一直放不下这个最佳女婿,所以明里暗里都在为了女儿的复婚努力,这些许避寒也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婚姻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她将袋子随便收了起来,起身泡了碗面打算再捋一遍王慧萍的卷宗,刚好看到了一旁放着的诗集,经检测上面除了王慧萍的指纹在没有其他,她也就将其从密封袋里拿了出来,一边吃面一边看了起来。
“哟,你居然也看这么文艺的东西,看不出来啊。”林琳拿着一份报告交给许避寒签字,看到她手中的诗集打趣了起来。
“案发现场发现的,我寻思看看有什么线索,但是它这每个字我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我就不懂了。”
“诗呢是用来感受的,不是用来理解的,诶对了,这周末有个……”
“停!林大法医,案子不结哪来的周末。”
“你少来,大年底的这案子嫌疑人都交代完了哪来的不结,你就陪我去一趟呗?万一有看上眼的呢。”
“不去,我对这个是真的没兴趣。”
“唉,行吧,那我去忙了,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许避寒笑着对林琳点了点头,林琳也就没再多言, 拿着报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林琳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和传统法医给人的固有印象不同,林琳漂亮开朗,可以和局里的每个人打好关系,哪怕是清洁大婶都对她赞不绝口,这是许避寒永远都做不到的,所幸的是在这段友谊里,对方总是那个朝她走向的人。
这时,许避寒突然想到吴明的话,王慧萍的交际圈简单又克制,生性内敛让她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距离,但是会不会有一个人像林琳走向她这样,也曾走向过王慧萍呢?那根卧室里的头发为什么不可能是王慧萍亲密的人留下的呢?她觉得她应该重新去了解一下王慧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