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婧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现周国维骤然变阴沉的双眼。
她趴在周国维的胸前，眼中全是欢喜，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对方，语气中带着得意，“怎么样，你现在可以答应帮我救爸爸了吗？”
周国维将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揉，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人帮你爸顶罪，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两人又达成了合作，靠着肚子里的一点未成形的血肉。
章文婧兴奋地掏出手机，找了个僻静的房间给章治军报喜，双眼湿了些许，语气也在颤抖。
章治军生怕自己要坐牢，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跑路，接到章文婧的电话时，正在医院里缴费。
他在医院预存了一大笔钱，当做后续的治疗费用。
“爸，你放心陪着我妈，剩下的事情不用管了。”
章文婧在电话里说得隐晦，没有直接点明自己和周国维之间的交易。
“工厂的事情就随他去，只要剩下的时间里别出差错，等攒够了钱，也别当厂长了，专心陪着我妈治病。”
章治军不是当管理的料。
之前他一直想取代工厂，眼红的也是厂长的工资。等到自己真走马上任，肩上担了这么多担子，头疼还来不及。
听到章文婧这么说，他连连点头，劫后余生，情绪激动。
但章治军脑子一转，心接着提到了嗓子眼处，试探着问：“你没为了这事儿，又去求周国维吧？”
他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语气紧张起来。
当爹的自己没有本事，闺女能怎么办？
章文婧没应声。
喧嚣的医院里，章治军如坠冰窖，急切说道：“周国维就是个人渣，他一点亏也不会吃，他答应救我，是不是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章文婧本想瞒着章治军，但一想这事也瞒不住。
等之后月份大了，肚子显怀，他眼不瞎，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个明白。
“我要给周国维生个儿子。”
话音落地，她才发觉自己的语气竟有些悲凉。
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个田地！
而章治军的心窝仿佛被人狠扎了一刀，身子歪歪晃晃，眼前一黑，差点没扑倒在地上。
他举着手机，好像有千斤重，找了个角落瑟缩起来，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不光眼泪汪汪，手脚四肢也麻木冰冷，恨不得一头撞死。
“你……”
他没本事，连累得女儿要卖身救父！
章文婧故作语气轻松，不想让章治军自责，“一个孩子能让他帮咱家平息了这件事，代价够小了。”
章治军声音悲怆，“你还是个姑娘家啊。”
“早就不是了。”章文婧看向窗户中反射的脸，没有同龄人的青春活力，反而透着一股死寂之色。
她心中一紧，忍下眼眶中的酸涩，“生了这个孩子，我就和周国维断了，咱们拿着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章治军的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声说好。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有啥反应，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哭腔。
章文婧吸吸鼻子，当闺女的反倒成了那个长辈，挨个叮嘱道：“我听大夫说，妈妈的病情好转了不少，这是好事，你平时在病床前多有点笑脸，别把我的事情告诉她。”
只有谈到妻子日渐好转的身体，父女俩才勉强有点高兴事。
章治军嘴里像含了一团棉花 ，“是我拖累了你啊。”
章文婧不想听父亲说这些没用处的话，只会徒增悲凉，察觉到这个苗头，就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周国维还在外面等着，她不能多待，赶紧换上笑脸。
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声音，章治军双眼放大，目光落在半空中，背靠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跟个小孩似的，用手抱着头痛哭起来。
周边人看了，也没什么反应。这里是医院，生老病死的事多了，病人家属的脸都是麻木的，用金钱来换取时间。
没有钱，那就看着人死呗。
和章治军一样境地的人也有，但走到他这一步，要靠卖闺女来活的，却也不多。
他用手猛砸着头，两眼流出浑浊的泪水，紧嘬着牙花子，视线一点点聚拢。
“闺女，你等着。”
章治军突然发了狠，咬牙发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国维这个人渣糟蹋章文婧，内心积压的愤恨像龙卷风，在心底掀起了巨浪。
“我迟早会把你救出去……爸爸肯定把你揪出去……”
沈棠逐渐发现，自己做保姆好像真有那么点天赋。
一开始干活手生，但好在王纤云不是个爱难为人的，给了她充足的时间适应。没几天的功夫，沈棠就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妥帖。
与此同时，她和王周雅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也不知周国维那个畜生上辈子积了多少福，这辈子才有这么个暖心的女儿。
沈棠看着这个还沉浸在家庭幸福氛围中的小姑娘，既同情又不忍，难以想象当真相血淋淋揭开的那一天，她该承受多大的打击。
“姐姐。”王周雅出门补课，特意跑到沈棠面前道别，笑容灿烂。
沈棠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等她回来，差不多也到了开饭的时候。
估摸着时间，沈棠拿着钱下楼，转身去常去的饭店。
老板娘看见这个“大主顾”，笑容满面，乐呵呵数钱，指挥着服务员用保温打包盒。
沈棠两手拎满了塑料袋。
她没急着走，直到视野中出现熟悉的人影，才抬腿跨出门槛，佯装不小心撞见，脸上带着被人戳破了谎言的慌张。
“姐姐？”王周雅背着书包，目光诧异，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至手上拎着的打包盒。
她眼神呆滞，一转头看到了旁边的饭店。
沈棠适时露出了心虚，双手放在背后，但身子也遮不住。
她说：“其实我不会做饭，但我想在你家干活，只能撒这个谎，这几天你们吃的饭，都是我买来的。”
王周雅眨了眨眼，心地善良的她第一时间问。
“那你的钱够不够？我妈开给你了多少工资，天天下馆子买饭，你该不会还要倒贴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