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甚至觉得，这个APP身后还藏着一个人。
对方站在高处，俯瞰着她。
和这股力量比起来，沈棠个人微不足道。
“我觉得，这个APP就像个活物。”沈棠向陆庭宴说出心中猜想。
但对方追问，她又不知该如何描述内心的感受。
只有一点可以明确。
沈棠收起了所有的自负，一改之前的轻视，将大哥大严严实实包了起来。
弯腰拾起这板砖一样的手机，她苦笑一声，手背因为用力而绷出骨头的轮廓。
陆庭宴心疼她，却找不出其他话来安慰，只能一遍又一遍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
他深知，无论沈棠多么忌惮救赎APP，都做不出对申请订单见死不救的事情。
陆庭宴甚至生出了将这个大哥大直接扔进湖底的打算。
管其他人的命运干什么？
他只要沈棠好好的。
但对上沈棠的眼睛，这个疯狂窜稀的念头又被陆庭宴尽力按下。
“你不像之前那么莽撞了。”陆庭宴欣慰道。
沈棠的情绪虽低落，可心态却转变至成熟，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意让沈棠散心，便将船划到了荷叶群的深处。
荷花尚未盛开，荷叶却生长旺盛，跟蒲扇大似的叶面上滚动着小水珠。
触目皆是绿色，生机盎然。
沈棠无声看着风景，弯腰往湖面一探，手心立刻多出了一捧清澈的湖水。
清凉的水从指缝划过，也带走了沈棠心中不少消极情绪。
她正想展颜一笑，急促的电话铃声却打乱了此刻的寂静。
沈棠听到了刘副队情绪复杂的语调。
“我们队长醒了，知道你配合诱敌的事情，要见你。”
沈棠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严刑没事了！”她扑到陆庭宴身上痛哭，哭够了之后又赶紧抹干脸上的泪。
“我们快点去，别耽误他休息。”沈棠拉着陆庭宴上岸。
两人打车，直接赶去了医院。
严刑已经被转移到单人病房。他的情况很是惊险，在ICU“生死不明”了这么多天，奇迹一般脱离了危险。
刘副队在电话里没多说，但内心却十足惊骇。
他们的队长不要命，一醒来就问犯人的事，甚至直接把办案警察叫到病房里。
放普通人身上，要是没十条命，可不敢这么造作。
医院走廊上，沈棠撞见了个熟人。
严老爷子跟他们打招呼。
老人家精神头还可以，头发却较之前比白了一半。
他就严刑这么一个孙子，从小养在身边，得知这个小兔崽子重伤昏迷的消息后，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连夜赶到了海市。
上次沈棠来看望严刑，恰巧和他错开，所以才没撞上。
“一起进去吧。”严老爷子给他们推开门。
屋里聚集了一群警察，都穿着整齐的制服，像是要到这里开会似的神色严肃。
严老爷子一进屋，众人齐刷刷敬礼。
沈棠和陆庭宴跟着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老爷子冲着严刑走过去，也就几步的功夫，立刻调整好了情绪。
微红的眼眶消失不见，严老爷子一挽袖子，想像往常一样照着严刑的头来一下，却迟迟没能下得去手。
严刑头上包着纱布，虚弱的脸上甚至没力气做震惊的神情。
他眨了眨眼。
严老爷子负手而立，手上的力气使不出来，只能动动自己的嘴皮子。
“你这是越长越出息，都学会违反条例，私自调查了？”
“不守纪律也行，但还被人敲了一闷棍，一点警察的警惕性都没有，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躺在床上，脑子别歇着，好好反思你到底违法的那条纪律！没这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
严老爷子嘴上不说，但打心眼里爱孙心切。这一顿唠叨下来，严刑敢怒不敢言。
他只有点头的份儿。
众多警察看到他们队长这副乖巧的模样，因严刑重伤的悲切之情渐渐散去。
一个个都在努力憋着笑，生怕队长记仇，今后收拾他们。
而沈棠听在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这话用来骂她，好像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老爷子当过兵，骂起人来字字铿锵，她跟着心惊胆战，心虚到连头都抬不起来。
陆庭宴用指甲挠着她的手心，被沈棠一掌拍开。
严刑清清嗓子，“爷爷，这么多人，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就你还要面子？躺在病床上，面子里子这不就一块儿丢没了？”
严刑叹气，知道自个儿说不过，就选择示弱。
他朝沈棠挤挤眼，“我这还有点公务处理，爷爷你先出去，等孙子好了再来骂也不迟。”
严老爷子眉毛一竖，气呼呼地一甩手，带着一长串警察踢着正步离开。
气势之盛大，就跟大佬出街一样。
沈棠忍住笑，连忙给老人家鞠躬，好生把人送出去后，才重新站到严刑面前。
刚从ICU里出来，严刑的精神头其实有些困倦，眼皮子上下打架。
他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一激灵。
看着沈棠愧疚的神色，严刑一时说不出话，沉默了片刻。
“你能主动到警局说明情况，我很感谢你。”
严刑被砸破的后脑还在隐隐作痛。
他用手去摸，摸到了厚厚的纱布，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要不是我办事不力，你也不至于暴露，而且还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
沈棠苦笑。
“我只想抓到那个凶手给你报仇，没想那么多。”
相应的，麻烦也接踵而来。
沈棠没逞强，坦言道：“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帮我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陆庭宴冷冷添了两个字。
“尽快。”
他和严刑没几次正面接触，此刻压下眉眼，冷峻异常。
严刑下意识从这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他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安慰沈棠道：“我刚醒过来，就听他们说了你的事，已经帮你遮盖好了。”
严刑交代，黄阿三的端倪是他自己发现，并不小心说漏嘴告诉沈棠的。
而沈棠找上警局，编出那么多“理由”，只是因为报仇心切，不想让警局放松警惕。
“怪不得他们直接让我见你，进病房前问都没问。”沈棠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