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崔铭入归平司的想法是为了从基层杀出一条血路,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喜欢这个差事儿。他脑子聪慧逻辑缜密,自幼喜爱侦缉破案,又受曾任大理寺卿父亲的言传身教,学会了很多破案手法,也曾帮助父亲破过一些棘手案件,所以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什么案子是破不了的,有案子就有作案人,有作案人便一定会留下痕迹。
所以他的方法,便是到石田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地方寻找痕迹。
“这是……”崔铭的目光被一间牢房门前一块被水汤浸湿的地面吸引住了。
“回校尉,这是方才石田给犯人们分食时不小心洒的。”一个狱吏回答道。
崔铭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汤渍已洇入土里,唯独有一块是干的,隐约可见半个脚的形状,他又顺着滴落地汤滴往上看,目光停留在与他视线平齐的一根牢门柱上,在那个地方,有一个被硬物磕碰的印记。
郭云拿着画好的石田画像一回来,便看到崔铭在盯着汤渍研究,不由地发问:“校尉您在看什么?”
崔铭不语,站起身来,又朝脚下四周看了看,目光被一块欠在土里的瓦砾吸引,之后将他扣了出来,又仔细地拿在手里端详。
郭云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校尉,您看这瓦片作甚?”
崔铭终于听到了他的话,收回目光,问身边的狱吏:“今日朝食是什么?”
“回校尉,是馎饦。”
与心中的推断一致,崔铭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他看向郭云:“最近的靴店在哪儿?”
郭云被问懵了:“靴……靴店?,校尉您不找石田,找鞋店干什么?”
崔铭本没有耐心与他解说,又一想让他们学习学习也好,便道:“你看地上这片汤渍,中间有一块干的,”他将脚放了进去,刚刚好,“当时石田的右脚在这儿!”
他又将瓦砾放入之前的地方,“这个瓦砾上并没有顽固的尘土,很明显是才嵌进去的。”
“这里……”他又指着牢门上那个磕碰的印记和下方那一大片汤渍侧面泼洒的点状痕迹,“汤渍从这里洒到地面。”
说完这些,他看着郭云:“明白了?”
郭云:“……”
众人:“……”
崔铭很吃惊地看着一双双圆睁的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们竟然还没懂?!
“校尉的意思是,石田在分发馎饦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这个瓦砾,手中的瓢撞在了牢门之上,里面的饭食泼洒下来灌到了他的短靿靴里,煮馎饦的面汤湿粘,会让他的行动受缚,他一定会先去换双鞋子再逃。”阿来的出现及时拯救了他们的智商,他说完这些将一盏茶递到崔铭手中,“郞君辛苦半天了,喝口茶。”
众人这才“哦~”地异口同呼。
崔铭喝了几口茶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阿来道:“出了这归平司就不要再给我递茶了……”
“要低调,”阿来低眉一笑,“阿来懂!”
“我知道最近的靴店在哪儿!”郭云终于反应了过来,忙寻找存在感。
“领路!”崔铭立刻换上严肃冷静地面孔。
一行人出了归平司便直奔最近的一个靴子店,据掌柜说果然有个男子在不久之前才在他这儿买过一双鞋,郭云拿了描像让他辨认,是石田不错。
于是他们便寻着掌柜指引地方向追石田而去,一路拿着描像询问,不久便也让他们锁定了石田的逃窜的方向,开明坊竹林。
“他倒是聪明,知道咱们必去各城门查,今日倒不出城,选了个城内最好藏人的地方,那开明坊的竹林又大又深,这要是搜个遍还不得几个时辰啊,万一让他给发现了逃跑也容易,咱们总不能把整个山林给围了吧!”郭云忍不住吐槽道。
“你去把人全部叫来……”崔铭也是眉头紧锁,“若是还不够,去长安县,去京兆府,一会儿到开明坊会合。”
郭云领命飞也似的向归平司跑去,崔铭领着剩下的人往开明坊行进。
开明坊位于朱雀大街右侧,明德门后第三个坊,与他们所在的位置倒也不算太远,众人一路飞奔,只用了一刻钟便到了开明坊外,与坊门武候交待了闭坊之后,他便等着郭云带回人来。
半个时辰过后,终于将郭云给等到,然而却只有连他在内的二十人。
看着这寥寥几人,崔铭不禁皱眉:“就你们几个?”
郭云一脸恼怒地道:“要么说出公去了,要不就是人手不够……这分明就是不想帮忙嘛!”
崔铭脸色沉了下来,未说什么领头进了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