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长安,酉时半后天色便暗了下来,褪却了白天的繁华喧闹,除了少数几个坊依旧歌舞升平丝竹飘香,其它的坊都一片黑寂。坊间大街静无一人,偶有巡城的金吾卫列队而过,整齐有力的步伐划过寂静地黑夜,之后又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从一个偏僻的坊角闪出来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这人身形轻便动作敏捷,趁着夜色的掩护及时地避开了两波巡城的士兵,快速来到了光德坊,之后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府衙之前,远远地隐在漆黑的墙角之内。他的目光如剑般穿透黑夜,直直射向前方威严的门匾之上。
苍劲有力“京兆府”几个字,在匾额两侧的灯笼映照之下,散发着庄严冷肃的光泽。
做为京师二十三县最大的治安办公机构,京兆府算是整个长安城唯一一个夜不闭户,灯火通明的地方了,即便早已是过了下值时间,这个大门口依然有时不时进出的吏员。
这人又沉着的观察了一会儿,这才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行头迅速地换下身上的夜行衣。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京兆府,没有留意在他身后巷尾的黑暗之中,也隐藏着一个人,一个尾随了她很长时间的人。
换好了衣服向外走去,当破出黑暗被京兆府的灯火包围的那一刻,隐藏在巷尾的那人吃了一惊。
戚九九她此刻竟然穿着一身归平司吏员的衣服,手里拿着几本书卷之类的东西,她这是要……
阿来眉头拧起,不由地为她担忧起来,难道戚九九是要闯京兆府?
他猜地没错,她直直地走向京兆府大门,守门的士兵不出所料地将她拦了下来,阿来的心揪了起来,不由地向前跑了几步,停在方才戚九九躲藏地位置,紧紧地帖着墙壁,将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他看见戚九九向对方递过去了什么东西,定盯一看,是鱼符!接着依稀听到她说了什么“崔校尉”“案卷”之类,然后那士兵也没说什么竟将他放了进去。
阿来眉心越拧越紧,不知道戚九九顶着自家主人的名头夜闯这京兆府是干什么,但他可以确定,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见她进了大门不再好跟,便也急匆匆地离开了,他要将这事儿赶紧汇报给郞君。
“什么?!”果不其然,崔铭的反应与他的一样,极为震惊。
“没错,威娘子确实是进了京兆府!”阿来再次肯定地答了一遍。
崔铭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你将今日之事详细说说!”
“是,郞君!今日与您分别之后,威家娘子先是回家呆了许久,又去找了两个朋友一起去归平司将二胖接了回来,这您是知道的,”阿来答着,将壶中早已放凉地茶水倒掉,重新舀了干净地泉水置于茶塌中心的火炉之上,“之后将糖葫芦分给了街坊朋友,剩下最后一串她正想吃呢,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跑了大老远将那串糖葫芦送给了一个小女童。”
壶中之水渐渐冒起白烟水花翻滚之时,他轻轻加入盐,二沸之后又拔入茶末,再沸之后才用飘舀了一碗出来,将它端到了崔铭的面前。
他在这做些的时候,口中并没有停下,但这并不妨碍他动作的连贯娴熟。
“这女童校尉也是见过的,就是在西市围剿人牙之时的那个人质,哦对了,那串糖葫芦她偷吃了两颗呢。之后她又去了找了王大成,弄了套归平司的衣服来。待到酉时三刻,她换了一身夜行衣便,借着夜色掩护一路去了去了京兆府,最后借您的大名混了进去。”
崔铭接过茶瓯,却只是端在手中并没有喝,口中轻喃着:“她去京兆府做什么?”
他那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在灯火的映照下,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又添得几分清冷,幽深的目光还夹着些许担忧,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些骄傲和凌厉,多了些平和亲切。
“我也想不通,京兆府一没库银二没珍宝,她偷偷潜入想要什么呢,万一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
崔铭想了想道:“或许是有比她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这可更难了,我觉得能让威娘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就只有银子了,难不成是那儿一屋一屋的卷宗?”
听到这儿,崔铭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卷宗!
不等阿来说话,他急忙对吩咐道:“你速去传郭云,让他招集人手待命!再去找王大成,让他速去打听今日京兆府是何人宿值!”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阿来忙跟上:“校尉你去哪儿?”
“梁司监曾说,她极有可能是已故长安县不良帅威长海的女儿,我需要再去向他核实一些东西,若真是她……她定是为威长海当年之案的卷宗而去!”
“到京兆府偷卷宗?!”阿来震惊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