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盏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他被沈执拦腰抱起的时候,他晕晕乎乎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一点——
眼前的这个人,再也回不到他的沈萌萌了!
白虎滩外侧,靠近正对着黄溪涧大门的位置,有作浣衣之用的整块平缓山石平铺于溪边。
急急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山石上,沈执小心翼翼卷起他的裤脚,细碎的砾岩碎片和鲜血糊在一起,触目惊心……
沈执不发一言,忍着手颤打湿一方绢帕,在血肉模糊的膝盖处左右比划,浑浑噩噩间竟不知要从哪里下手……
“擦吧——”,齐云盏仍是淡淡的语气,“看着吓人,好像也没有感觉到疼呢。”
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跟个陌生人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沈执心底刺痛,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缓缓覆上那一片暗红的血污,轻轻柔柔的擦拭着……
“沈萌萌,怎么办啊?”,齐云盏仰面躺在山石之上,茫然的看着天空,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好像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沈执正在溪水中淘洗沾满血污的绢帕,闻言身体一顿,手中的绢帕瞅准间隙,就顺着溪水从指间悄悄溜走,待到失神的人反应过来,它早已经被裹挟着窜入另一条溪涧……
弄丢了绢帕的男人兀自蹲在溪边,将头深深埋在臂弯处……
“你以前从不会逼问我不想说的事……”,沈执低不可闻的声音如呓语一般。
“那是因为我还做着梦,我天真的以为,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齐云盏吼出心底深处的期待。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沈执猛的抬头,竟不闪不避直视齐云盏,“你当真以为我已经被你死死攥在手心里,只能任你拿捏吗?”
“不是——”,他果然是误会了,齐云盏像只泄了气的斗鸡,适才气势汹汹的质问瞬间偃旗息鼓,无力的辩驳道:“我没那么想,你听到的都不是真的,我骗她们的,一切都是我的计谋……”
沈执斜睨一笑,颇为自嘲的男人缓缓从溪边起身,一步步挪到那人身边,咬牙切齿的气息已经扑到齐云盏鼻尖——
“小齐家主好计谋!”
“……”,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近在咫尺,四目相对的一霎,齐云盏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身体里某种割舍不掉的东西正在被剥离……
“你终于承认了!”,沈执略微颤抖的话语,带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
“——我自作多情的所谓信任,不过是小齐家主以退为进的计谋!”
“……”,不是这样!
“你不问,并不代表你不疑心我,只不过你比齐溪更有耐心,更豁得出去罢了——”,现下在她们的影响下,终于也忍不了吗?
“……”,真的不是这样!
齐云盏张口结舌的反应,在沈执看来就是谎言被拆穿后的无言以对。
沉浸在噬心之痛里的男人,猛地贴近齐云盏,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扼上他的咽喉——
“小齐家主,这个猎心游戏好玩吗?你不惜用自己做饵,做尽了让人不齿的事,说尽了让人不齿的话,就是要让我像猎物般一步步跳进你的陷阱,最终心甘情愿向你剖白一切……”
钻进牛角尖的男人毫不自知,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重,齐云盏的咽喉被他铁钳般的手钳制着,呼吸几乎停滞,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奋力推开了双眼猩红的男人——
“咳咳……咳咳……”,齐云盏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气息畅通后只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诛心之语,破口而出: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跳进来?你为什么不跳——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我黏着你撩拨你就是想钓你……可是你呢?沈执你就干干净净吗?你对我欲拒还迎的回应算什么?”
——是将计就计吗?
“沈执——”,齐云盏脊背挺的僵直,“你摸着你的心口问问,咱们俩到底是谁吊着谁?”
眼前这个他一直无条件信任维护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句实话呢?
“沈执,你知道吗?”,男人脸上因激愤而起的红潮已然褪去,此时竟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因为你,我在姑姑和溪溪眼中就他妈的是一傻逼!”
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一点?
——这样,我就能一直傻下去!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字字诛心之言肆意凌虐着彼此,齐云盏看着薄唇紧抿男人,惨然一笑,缓缓抬手亮出掌心的吊坠……
被悬于指间自然垂下流苏,晃晃悠悠牵动着沈执的心,一股难言的酸楚梗在喉头,男人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
——不要!
沈执看着男人的动作在心中无声呐喊!
只见面色惨白满目荒凉的男人,指尖轻翘,倏忽抡起膀子狠狠一掷——
缀着银丝流苏的精美物件儿,从沈执眼前飞速掠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揪心的弧度后,极速坠入远处的溪涧中,漾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