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在刀口上生存的狼,一旦放松警戒,死亡随时随地都会降临,怎么可能容许枕边睡着死神。
沉默只是瞬间,褚英转开话题。
“我不明白,布拉玛尼亚既然有意助苏赫哈齐夺权立歹伍为汗,为何不直接对我汗父下手,岂不省事。”
“贝勒爷想不明白吗?汗王一死,就会有新的汗王,不管威望和顺位,苏赫哈齐有分杯羹的可能吗?”
“原来如此。……”
褚英话还未完,屋里的付左突然蹲到她面前,喊了一声。
“福晋。……”
指触到了她的唇,大概伤口深了,血流下来了。然后,她听到乱腾腾的脚步声,药力在起作用,她的思想反应非常迟钝,只是在那里作垂死挣扎,掉进深渊是随时的事了,……不能睡不能睡。
“怎么啦?”
褚英的声音变得遥远,仿佛来自世界的另一头。付左的回话已经听不到了,她努力的想睁眼,抓着最后意念,意志依然坚持着想要逃。铁臂钳住了她的身体,她被重新放在温暖的胸膛上,然后她跌进了深渊。
早上侍候褚英梳洗时,观察半天,没有任何异样。靠得近时,他的指便轻抚唇上那伤口。
“干嘛咬伤自己。”
“梦里咬的,我也不知道。”
“又做梦了?”
“嗯。”
她说谎从不眨眼,在褚英面前也从来不忌惮谎言会被拆穿,大概撒了太多谎,无所谓了。
叶赫小格格又开始哭,呜呜咽咽的好不伤心。原先还有丫环陪陪她,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很想问问那丫环最终是怎么解决的,想想还是算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问了帮不上忙,也徒惹麻烦。
倒是晌午时,小玉从多鲁那里得到了消息。
“格格,那个叫克克的丫环,昨晚掉河里淹死了。真可怜,这都快到应天府了,还发生这种事。”
瞧吧,她就知道这帮子男人个个心狠手辣。哪天褚英不爱她了,或者怀疑她了,说不定也是这么个下场。
对啊,怀疑?
即使她对褚英没有杀之而后快之心,但是万一有人挑拨,误会很容易产生,毕竟人心隔肚皮,何况那丫头说的并没错,褚英在床上的战斗指数,从来都是0啊。这一点,其实不用旁观者清,褚英自己也知道的。或者,褚英已经对她有了防备之心了,只不过表面上没做出来而已,或者……毕竟褚对她的这份喜爱,实在是莫明奇妙。
队伍开拔,褚英抱她上马车时,她特地又留意了一下,那眼里真是满满的宠溺,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啊。
不能掉以轻心,未来一年的蓝图得重画才行,撇开褚英短命不说,成天睡在警醒的恶狼身边,本身就很危险好不好。褚英是很宠她,但是男人宠爱真是一点点也不可靠。哪天不宠了,或者哪天褚英死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呀。
越往南,气候越好,繁华的都市也给了她憧憬和希望。于是,雷越的计划变得越来越有魅力。
接下来的日子,她着重观察地形,一路上经过哪里,有什么标志性建筑,风土人情,她都特别留意。全面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进入应天府时,她还特特地地拉了好几个守门的来问。
“进城只有两个门吗?出城呢,有什么要求。晚上几点关城门。”
守卫纳闷她汉语说得挺溜,也知她身份尊贵,塞过来的银子又是沉甸甸的,问得也不是原则性问题,当然老实回答。
“只有东城门,和北城门。建州在北方,福晋回家,必须从北城门出去,不然绕上官道得花好几个时辰。”
“去南方呢?”
“那就得走东城门了,如果到码头搭船走水路的话,去青州永州只要半天。”
青州永州是哪里,她不知道,但是搭船倒是个好主意,这帮子男人被统计过,没几个会水的。
“码头在哪里?有时刻表吗?”
“早晚两班,出城后上官道,没多远就有驿馆,那里有指示牌。”
拼拼凑凑问了好多人,终于制成了一张简易地形图,应天府九曲十八弯的街道,她大致也有点了解了。
晚上时,褚英和亲卫们聚在屋里商量正事,她便坐在桌边研究应天府地形。画在纸上很直观,紫郡王的王府在城东,离东城门还挺近,但是如果走永华巷小路,翻过应天府唯一一座小山坡,再到山坡后面的凌云巷一路往北的话,北城门看着也不远啊。
虽然逃跑时不会走北城门,但是预防万一,她还是用笔勾好箭头。
屋里的谈话声停了,应该会议结束了,亲卫们往外走。她忙收好地图,开了门喊声小玉打洗澡水。
三天露宿外头,今天是第一天进应天府,陈大人包到了客栈最好的房间,褚英爱干净,如果有条件,睡前肯定要洗一洗的。
宽衣解带时,芙蓉又去看他脸色,黑沉沉的,好像一直在想事,做贼的总会有心虚心理,观察了会便心慌慌,忍不住试探的问。
“褚英,是有什么事吗?”
褚英已下了水,头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听到便低低的说。
“一直没见波斯人,也没消息-
一颗心落地,她拆开发辫,浸在水里仔细的洗,虽然波斯人跟她没关系,但是也不能冷了场让老大觉得她没趣。
“不是说王爷的宴席要在三天后吗?说不定人家走得慢还在路上。”
“不可能的,我们一直走官道,绕了远路都到了……一定有什么事。”
“说不定他们也走官道,走得慢。”
褚英咧嘴一笑。
“傻瓜,走官道就遇上了。”
对哦,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又没有高架,官道通天只有一条,手一僵,登时脸红。等回神再去洗那辫子时,发现褚英正在看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她的心又咯噔一下,心虚感马上又来了。
“怎么啦?”
“你……很美。”
她又脸红,虽然知道他的审美观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赞美。尤其是这种时候,她知道该做什么,低下身子,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热热的深吻。手也没闲着,对他的身体老早就熟门熟路了,知道怎么样可以刺激的他死去活来。
果然,没几个回合他就受不了了,动静太大,洗澡水泼得满地都是。他已双眼迷离,一副醉生梦死的状态,她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在她手里,他永远嫩得跟个小学生似的。
应天府呆了三天,褚英很忙。建州的大贝勒,草原上的霸主,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这个应天府实际在末代明朝,很大程度上已经取代皇家政权。为紫郡王贺寿,不过是个由头。两国元首碰面,政治上的交流当然不可避免,虽然紫郡王是未出面,但是朝野上各大官员已经明里暗里的借着应酬在说事了。
芙蓉虽然不参与政事,没兴趣时,也可以不参加应酬。但是褚英谈事从不避开她,所以她大致知道一点。紫郡王果然是想做主中原,借着这次寿辰,想拉笼周边各部,帮忙着推翻明朝政权啊。说穿了,就想造反的意思。
当然造反需要实力啊,大金的百万雄狮在北方可是憾动不得的,能拉笼最好,拉不笼也要防止老虎下山啊。
所以官员们口舌巧簧,各显神通的主要目的是试探褚英的态度。
两天下来,芙蓉就对这个明朝彻底失去信心,灭亡果然是历史,是板上钉钉的。褚英是老虎吗?分明就是恶狼,想要在他那里讨好处,想都别想。
官员们一批批还在不死心的探他态度,晚上夜深人静时,褚英和亲卫们的军事战略图老早就策划好了,第二天马腾就消失了,不用猜也知道快马回了建州。
星罗密布的棋局上,褚英的运筹帷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当然,也有心病,波斯人一直未出现。
这几天芙蓉也没闲着,那张地图一改再改,完善得几近完美,抽空时,她还特地领着小玉走了一遭,果然发现王府去北城门还要近些。
褚英的军事密谋部署好了,她的逃跑大计也部署好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逃。这一次可不能再出错。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明日参加宴会时,抽个空档逃跑。主要觉得明日紫郡王要拉着褚英谈政事,那是肯定的,国家大事面前,她的逃跑是小事,退一万步讲,即使褚英立马发现,在人家地盘上,总要借助人家兵力,人家来找人,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定还要谈条件。褚英又不精通汉语,对应天府地形也不熟,明日逃跑胜算是万无一失啊。
主意一定,她便悄悄的收拾好细软,晚上睡觉时,望着枕边的男人,心底突然柔软一片,不用他开口或是暗示,主动的拥吻他,和以往的每一晚一样,竭尽全力的取悦他。夜深人静时,望着他的睡颜发呆了好久,脑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感觉心是慌的,痛的,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