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褚英不再催促胯下的马,他们沿着河道,慢慢往下。这河很宽,越往下,好象越宽,望不到河对岸。风也不再凌利,拂在脸上,温暖而舒适。
她的思想在神游,想着未来一年的大计划,东哥他们早策马跑得无影无踪了。四周很安静,可以听到马儿踏在小径上的嗒嗒声,那声音让她放松。
“昨晚你是用什么迷晕我的。”
他问,声音很轻也很低沉,她却浑身一震,登时惊跳了起来。腰里的铁臂一用力,她便被动的侧身往后倒。
她吓了一跳,以为会被丢下马,本能的纠住他的衣襟,幸好那铁臂并未离开,只是让她倾身倒在他臂弯里。
她这才想起方才洗脸时,伤心的太忘情了,大概是不小心把那个斑给洗了,怪不得他会突然发怒。怎么办?会不会被杀。
黑眸垂下,他的腰间有一柄马刀,就在她手边,触手可及。她想也未想的抽出,几乎马上,他就有了行动。手腕一紧,刀锋转动间,马刀已经转了方向,压向她的颈,她本能的仰头后退,却忘了她的身体就在他的臂弯里,被他的臂膀牢牢的固定着。
那冰凉的刀锋已经抵在了她的颈上。
呼吸一窒,她几乎看到了大动脉被割断后,血流如柱的惊魄场面。
“还以为是小羊羔,没想到是只狡猾的狐狸。”
他讥笑,语气轻佻,她瞪大眼,一动也不敢动,冷汗顺着额头嗒嗒而下,生命悬于一线,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说话!”
他低吼,声音严厉黑眸也是凶光四射,她悚悚发抖,感觉自己在他手里就是昨夜广场上的那只羊羔,赢弱的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说什么?”声音也是抖得厉害。
“昨夜的东西,拿出来。”
“没,没有了。”黑眸咪起,她马上惊叫:“真的没有,早上的时候,我怕被发现,扔掉了。”
“是什么?”
“薰衣草粉末。”
“很厉害嘛,你自己弄的?”
“嗯,不算厉害的,只是迷药,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身下的马好像速度加快了,变得有点颠覆,她惊惊恐恐的望着那柄刀,随时感觉会被割喉。刀锋一转,那马刀在他手中象陀螺般飞转几圈后,回到他腰间。手腕一动,她的身体被扶正。
她刚松口气,他的头却靠了过来,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
“刚刚跟我九弟聊得很好,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说起家乡的事。”
“是吗?你跟我九弟原先认识?”
“没有,前几日在宫里遇到,
芙蓉感到头皮发麻,这样心慌意乱间,很容易穿帮,要尽快转开话题才行。于是,不等他再问,忙说。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急-只是在宫里遇到吗?感觉你们很熟。”
“哪里熟了,真的只是在宫里。他们都没影了,不快点,会掉队。”
“不会,---我九弟不常出门,也没去过科尔沁,但是你们两个不像刚刚遇到。”
“是真的。”芙蓉头痛,深深的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难缠的人,河道往下,地势渐渐开阔平坦,远处有无数个白点。“那边是什么?”
她并非好奇,只想转开话题。他抬眼,望了望。
“是游牧民族的营地,跟我九弟在说科尔沁吗?说了些什么?”
哦----
杀了她吧。
“只是随口聊的,聊了就忘了。”
“你-哭了。”
“那是因为,因为-想家了。”
“是吗?科尔沁有什么好想的,又小又穷。”他终于问得满意了,开始催马前行,那白点渐渐清晰,果然是草原上搭建的一个个账篷。
那里看起来象个盆地,河道这边的地势较高,这样望下去视野便很广,远处停着代善他们的马队,显然是在等他们。
“大阿哥,要不要去做客?”东哥挥着手,大声喊。褚英还没回答,那边帐蓬已有马队冲出,五六匹马,气势磅礴,速度也奇快。
芙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受惊,本能的扭头去看褚英,见他的脸色并未有异样,才稍稍安心。
五六匹马转眼即到,马背上的人翻身跃下,单膝跪地。
“不知道贝勒爷与诸位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贝勒爷恕罪。”
原来是迎客的,褚英并未下马,庞大的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芙蓉望着,感觉他的样子极是傲慢。那低沉的嗓音也是无礼而狂妄。
“你是勃尔止阿那提。”
“贝勒爷好记性,在下正是。”
“起来吧,我也只是偶然路过,你不知情,何罪之有。”
那伙人起身,却把手放在胸口,态度依然恭敬。
“帐蓬里有上好的马奶酒,请贝勒爷和诸位阿哥移驾。”
“那走吧。”
主人上马,在前头带路。那些帐蓬渐行渐近,近看似有几百顶,极是壮观。部落长率众亲自来迎,场面极有排场。
他们被带进大账,应该是专门接见贵宾用的,地方宽敞而干净,地上辅着红色的厚毯。西侧的毯子更厚,有好几层,上头放着一张大矮几,几上果然放了酒与酒杯。
部落长客气的让座后,大家围着矮几席地而坐。诸英身份最尊贵,自然坐在上首,芙蓉一直跟在他身边,虽然很不想坐在他身旁,但也不想惹事,便坐在他右边,东哥坐他左边,挨下来是代善他们,身为主人的部落长倒坐下首去了。可想而知建州努尔哈赤的威望,果然是这个时代的主宰。
几上摆了很多食物,都是成块成坨的。还有几盆水果。马奶酒热好了。丫头们拿了巨碗一杯杯倒了,放在他们面前。轮到芙蓉时。褚英突然开口。
“给她水。”
于是,芙蓉面前的大碗里装了水。主人好客,表示热情,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客人们都身份尊贵,不用陪酒,便随意取了刀子割肉吃酒。
丝竹声起,账帘掀开,有十几个舞女鱼贯而入,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身材妖娆,纤弱的腰肢象蛇般柔软的扭动。芙蓉惊奇的看着,听着他们讲话。
“听说上月贝勒爷收剿安楚拉库,才带兵500,大胜而归,我草原第一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布库无用,不足为惧。”
“大汗英勇神武,建州自有天神护佑,我哈达部落自当唯建州马首是瞻。”
“我父汗知你诚意,不会亏待你的。”
“还望贝勒爷在大汗面前美言几句。”
褚英冷哼,那语气极是不屑,部落长唯唯喏喏。舞女一曲舞完,退立一边,门帘掀开,进来一个女子,芙蓉眼前一亮。那女孩盛妆打扮,极是美貌。
丝竹声又起,舞女们又开始翩翩起舞,女孩也加入队伍,她腰肢柔软,舞步轻盈,飞舞间真是美不胜收。连身为女人的芙蓉看了,也不免心动。
丝竹声止,部落长满面得意的笑道。
“这是我哈达最美丽的格格,美女赠英雄,今晚就送给贝勒爷了,还望贝勒爷笑纳。”
芙蓉听着吃惊,美丽的格格,不就是女儿吗?就这么送人了。一旁的塔拜插嘴。
“你哈达最美丽的女人,不及我东哥格格一半。”
芙蓉更觉抽筋,居然这么当面评价女人,真是没品。那部落长却毫不在意,望向东哥的目光有惊艳与向往。
“乌拉叶赫部落的东哥格格是我女真第一美女,无人能及,只是东哥格格是赠于大汗的,大汗收了礼物,格格便是大汗的女人。我的格格虽不及东哥格格,但也貌美,是赠于贝勒爷的,贝勒爷今夜歇在我大帐中,勇士的夜晚岂可无美人作陪?”
他一扬手,那格格便会意,上前倒酒。芙蓉登时尴尬,觉得自己应该让位。哈达格格是有眼色的,一看便知褚英左右的两位,哪位是女真第一美人。第一美人排挤不得,自然是挤在芙蓉身侧。
芙蓉虽然不是一个对容貌很在意的人,但是被这么当众赤裸裸的排挤,心里难免低落。动了动,打算爬起另寻位置,手臂一紧,已被褚英拉住。
“扈尔干,你没见我身边有女人吗?这是科尔沁的格格。”
他说,语气有些不悦,部落长却一脸不屑。
“科尔沁的格格岂及我哈达格格,一半都不及,不配陪在勇士身边。”
“是吗?我倒觉得科尔沁的格格比你的格格貌美千万,我今夜的帐中有科尔沁格格作陪,不用你哈达格格侍候。”
“这-
“怎么?我不收你礼物,你就不待客吗?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站起,于是一桌人跟着站起,芙蓉也忙爬起。那部落长吓一跳。
“不敢不敢,贝勒爷是贵客,在下自然悉听尊便。”
他一挥手,那美人退下。褚英冷哼一声,缓缓坐下,于是所有人也跟着坐下。芙蓉有些心急,听这意思今晚是要住这了,更严重的,是要跟这个暴燥狂住一个帐蓬的。不知道作陪是什么意思,希望不是三陪小姐那种陪。
她悄悄的抬眼看雷越,见他也是一脸的着急与无奈。
天暗了下来,帐蓬里火烛燃起。酒肉酣畅间,雷越不着声色的起身往外走,酒桌上很热闹,满族人似乎特别钟爱马奶酒,一壶壶的灌下去,象白水一样,东哥也喝了很多,面红耳赤的样子,美得象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