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一边观察着程东风的表情,一边劝解道:“你来岛上当管营,就是官家的人,没人敢来岛上寻你的仇!而且还有俸禄,你如果做得好,我向上边举荐,你还可以升迁。”
程东风动心了。
“机会难得,你要把握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程东风不再犹豫,跪地磕头,郑重地说道:“多谢李大人提携之恩,我程东风日后唯您马首是瞻。”
“只要你一心一意追随本官,本官保证,绝不会亏待你!”李卿含笑扶起程东风。
天色趋晚,高粱地笼罩在薄薄的霞光之中,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正在低声交谈。
“依照大宋律法,不论官民,擅自登杀门岛者,一律视作劫狱,是死罪,李卿却把程东风领到自己的府里吃酒,唯一的解释就是李卿赏识他,要委以重任。”吕崖微微皱眉。
钟总兵认同地点点头,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重任?”
吕崖思忖片刻,回道:“管营的位置空了这么久,李卿应该是想让他当管营。”
“不可能……”钟总兵连连摇头,“管营得是心腹来当,就算程东风有些过人之处,可他刚来,李卿对他并不了解,怎么能让他当?”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件事终究太蹊跷,咱们需要警惕,或许这个人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
拐子李一听吕崖所言,气哼哼地插话道:“我说什么来着,时间久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果然被我说中了。哼!东风没来,倒来了个程东风,老天爷是成心跟咱们过不去!”
“都怪你这张乌鸦嘴!”钟总兵白了一眼拐子李。拐子李刚要发脾气,突然听见一阵鼓声传来。
钟总兵反应过来,说道:“擂鼓是狱卒和囚犯都集合的信号,看来是有大事。”
吕崖点点头,补充道:“一定跟程东风有关!”
偌大的广场上,一名狱卒奋力擂鼓,斜阳把他的身形拉长倒映在地上,显得肃穆而壮烈。李卿和程东风并肩站在台上,但见程东风身着崭新管营服,腰间挎刀,意气风发。
狱卒和囚犯陆续跑来,列队站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程东风身上。待众人集合完毕,李卿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今日,本官要宣布一件要事……”他顿了顿,示意程东风上前,“他是程东风,估计你们也猜到了,不错,从今天起,他就是杀门岛的新管营!”
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台下立时响起嗡嗡之声。国舅哥更是浑身一震,读书人和徐娘娘及时扶住他,他才没有摔倒。国舅哥缓过神,死死盯着程东风,一脸愤恨。
程东风环视台下,与国舅哥目光交错,察觉到对方目光中深深的敌意,他登时不悦地沉下脸。
人群中,钟总兵朝身旁的吕崖低声说道:“真让你说着了,李卿还真让他当管营。”
不待吕崖回话,拐子李抢先说道:“钟总兵,你怎么不说吕崖是乌鸦嘴?”
吕崖叹口气,看向程东风,程东风目光扫过来,他慌忙低下头。
日暮开始四合,李卿和程东风在石路上结伴而行。待走到偏僻处,程东风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您刚才宣布让我当管营,我一直看着台下,看得出来,很多人不服。”
李卿短促地笑笑,岔过话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程东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翌日一早,狱卒们在牢房列队集合,程东风站在队前讲话。
“每间囚室,犄角旮旯,都要彻彻底底搜查,任何违规的东西一律收缴,敢有阻拦者,重打五十大板!敢有包庇者,同样重打五十大板!听明白了吗?”
狱卒们齐声答道:“明白。”
程东风满意地点点头,朝众人示意:“行动!”
狱卒们跑进牢房,两两一组,分散到各个囚室搜查。囚室里,徐娘娘趴在箱子上,恳求道:“你们不能拿走它。”
“箱子一直放在这里,你们是知道的,为什么以前可以放,现在不行了呢?”读书人在旁帮腔徐娘娘。
狱卒为难地说道:“我们是奉令行事,有疑问去找程管营。徐娘娘,快放手,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读书人走到门口往外一看,见程东风朝这边走来,他赶紧去拉徐娘娘,劝解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让他们把箱子拿走,等会我陪你去找大小姐,请她帮你把箱子要回来。”
徐娘娘想了想,起身退到一旁,伤心地看着狱卒抬走箱子。
不远处,国舅哥挡在囚室门口,气急败坏地呵斥道:“都给我放下!想喝酒,好商量,可要是光天化日之下明抢,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一滴酒都甭想带出去!”
话音甫落,程东风出现在门口:“谁这么威风?”
国舅哥转过身,直视程东风泰然道:“本国舅上岛的第一天就被特许带酒,就算是李大人,他也不能收走我的酒。”
程东风挥挥手,狱卒们放下酒坛退出牢房。程东风一只手搭在国舅哥肩膀上,警告道:“我现在是岛上的管营,你是囚犯,倘若日后违犯岛规,被我逮到,就算你是国舅,我也会严格按岛规办事!”说罢,他搭在国舅哥肩膀上的手使劲往下一压。
国舅哥痛叫一声,跌坐在地。程东风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国舅哥气得满脸涨红,呼呼喘粗气,朝着门口狠狠啐了一口。
夜色苍茫,杀门岛海边碧浪连天。程东风带领两名狱卒巡夜查岗,看到一名狱卒靠着石头熟睡,他上去一番拳打脚踢弄醒狱卒,呵斥道:“当值期间,偷懒睡觉,罚半月饷银,拉下去打十记军棍!”
天色微明,折腾了一宿的程东风带领狱卒朝小西山走来,隐约中,他望见远处的高粱地,询问道:“按照惯例,牢房附近不能种高大作物,岛上为什么会种高粱?”
狱卒解释道:“岛上缺粮,吕崖就向李大人提议在岛上种高粱。”
“吕崖?”程东风来了兴致,“岛上的造船监工?”
“正是。”
“谁负责看管?”
“拐子李。”
程东风沉吟片刻道:“提议种高粱的是囚犯,负责看管的也是囚犯,这两个囚犯还住在一间囚室,这高粱地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随我去看看。”
高粱地头,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正在低声交谈。钟总兵叹口气,皱眉道:“程东风为了严肃岛规,经常无中生有地找麻烦,不少人挨打受罚,我担心他找咱们的麻烦。”
吕崖淡然地回道:“程东风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给自己树树威严。咱们只管恪守岛规,静待东风。其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钟总兵稍一停顿道:“这么久了都不刮东风,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必须想想新的主意。”
拐子李点点头,附和道:“钟总兵说的在理,这贼老天成心跟咱作对,木鸢没造好前,东风刮个没完没了,等木鸢造好了,偏偏又不刮东风。”
“你们稍安勿躁,还能总不刮东风?”吕崖不以为意。
“你当初不帮李雪乔多好,咱们早逍遥自在了。”
吕崖见拐子李翻旧账,兀自扭过脸去。钟总兵生怕二人再起争执,连忙打圆场道:“行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三人说话间,程东风走过来,呵斥道:“其他人都在造船码头做工,你们倒好,跑这偷懒躲清闲!依照岛规,罚一日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