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急匆匆跑出囚室,定睛一看,只见夹道里围了一圈人,他费力挤到最前面,发现一名上了年纪的囚犯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钟总兵站在囚犯旁边,他蹲下身,伸手试探倒地囚犯的鼻息。片刻,他挪开手,颓然道:“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他这两天一直好好的,能吃能睡能干活的,什么毛病也没有,怎么会突然不明不白就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是我同乡,我答应他家里好好照顾他的……”死囚犯的同伴捂嘴哽咽。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发言的吕崖猛地注意到死者的双手按在肚子上,他暗暗起疑,于是上前挪开死者的手,发现已经尸僵,挪不开,“帮我把他的胳膊拿开,我看看他的肚子。”
钟总兵答应着,抓住死者的双手,一用力将双手拿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待我看看便会知晓。”吕崖上前解开死者的衣衫,之后用手摁了摁死去囚犯的肚皮,又用力敲了敲,可以听到轻微的咚咚声,他大吃一惊,朝在场众人示意道:“他是胀肚而死。”
“啊…… 怎么会这样……奇怪了……”众人听了俱是一脸诧异。
“哦,不应该呀,难不成他们又给咱们吃带锯末的窝头?”钟总兵气急。拐子李驳斥道:“他娘的,别胡说,我怎么没吃出有锯末啊?”
吕崖想了想,问道:“也简单,查看一下就知道了!你们谁手里有剩下的窝头?”
“他娘的,都不够吃,谁还能有剩余?真是异想天开!”拐子李说道。其他犯人也附和着,“是啊,发下来就吃光了,谁还会留着啊?”
钟总兵看看吕崖,“怎么办?没有窝头就没法查出真相?”
“算了,吕监工的好意我们大家心领了,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不值钱,死就死吧!”有囚犯说起了丧气话。
这时读书人上前说道:“吕崖,我想起来了,国舅哥那有剩下的窝头,你先等等,我这就去找来!”说罢,读书人跑回国舅哥囚室,片刻,他拿着两个窝头出来,国舅哥和徐娘娘听说又有人腹胀而死,也跟出来看热闹。
“窝头拿来了,给你,吕崖。读书人把窝头递给吕崖,吕崖应声接过咬了一口,嚼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吕崖。只见吕崖嚼了几下,突然觉出不对劲,他吐到手上,仔细看着。众囚犯也纷纷凑上前看。
“哼!这窝头里面果然有锯末,掺的还不少,难怪都吃死了人。”钟总兵双眼爆起精光。吕崖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锯末!”
“诸位,先是不给咱们饭吃,现在又给咱们吃锯末窝头,这明摆着是想害死咱们!”一名囚犯气不过,率先说道。
“他娘的,真是狼心狗肺,给咱们吃的都不如给猪吃的东西好,简直是不把我们当人。”拐子李也气愤说道。囚犯们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他娘的,真是不让人活!”
“可不是,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不是人!”
“他们会得到报应的!都他娘的得不到好死,不会有善终!”
“哼,那可不一定,没听人说修桥补路双瞎眼,损阴丧德子孙全吗?哪有什么报应啊!”
“可不是嘛,不行咱们自己给他们报应!”
这时,五名巡逻狱卒走过来,呵斥道:“他娘的,你们不回牢房,都聚在这里骂骂咧咧的干什么呢?难道想造反吗?”
先前发话的囚犯呛声道:“你们大家伙想想,既然他们这样对咱们,不让咱们活,我看咱们还不如反了,大家一起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你们看怎么样?”
“对对!不能坐以待毙了,我们反了!”有囚犯附和道,接着,更多的囚犯大声喊道:“他娘的,反了!反了!”
众囚犯一起向狱卒们围拢过去,巡逻的狱卒见况不妙,急忙撒腿就跑。十几个囚犯一拥而上,钟总兵和张疯子也要追,吕崖连忙拉住二人,急切说道:“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冲动!都给我回来!”
“吕崖,拉我干什么?”钟总兵执意要去。拐子李也愤恨地问道:“吕崖你给我松开,要不老子和你急!”
“你们给我冷静点!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造反,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你们不要命了?”吕崖呵斥钟总兵和拐子李。拐子李火气上来,抢白道:“吕崖,你他娘的自己怕死,老子不怕!你松开我,别在这碍事!我想好了,与其窝窝囊囊地被他们害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你放手,吕崖!你怕死离远点,我们的事你不要管!”钟总兵挣脱吕崖。吕崖不同意,又死死拽住钟总兵和拐子李二人,“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千万不能做傻事……”
读书人问国舅哥,“国舅爷,你看我们怎么办?站不站在囚犯这头?”
“他娘的,你疯了,囚犯们现在是和阎王爷站在一头了,都得他娘的死无葬身之地。你要是活腻了就跟他们去吧!我可回去了!”国舅哥说着赶紧躲回囚室。
读书人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娘娘,国舅爷说得对,我们赶紧回去避一避!”读书人说着拉着徐娘娘匆匆忙忙和国舅哥逃走了。
“反了!他娘的……我们反了……追上去,打死他们……”囚犯们边跑边高呼着。狱卒们受惊过度玩命地逃跑,囚犯们红了眼,马上就要追上几个巡逻狱卒,领头狱卒咬咬牙,朝身旁的一名同伴示意道:“小五子,你腿快,快出去禀报李大人和程管营!我们顶一会!”
“好好,三哥,我这就去!”叫小五子的狱卒急匆匆跑走。剩下的四名狱卒停下,拼力拦阻囚犯,掩护叫小五子的狱卒跑走。囚犯们和狱卒们打斗到了一起,囚犯们人多势众,加之红了眼,打仗异常骁勇。眨眼功夫,四名狱卒被囚犯们打倒在地,狱卒们连连求饶,“大哥们……饶命啊……我们就是小狱卒……不关我们的事啊……”
红了眼的囚犯们哪管得了那么多,面对平日里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狱卒怎么打都觉得不解气,根本不顾狱卒们的求饶,将他们围在中间连踢带打。
牢房外,小五子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招呼守门的两名狱卒:“程……程管营……程管营呢……”
“程管营不在这,怎么了?你慌慌张张的找程管营有什么事?”
“有囚犯……有囚犯造反了,快……快关门!”
话音甫落,几名囚犯已经追来,距离牢门一步之遥时,小五子和守门狱卒合力关上牢门。“咔”的一声,牢门上锁。造反的囚犯们被关在了里面。
小五子顾不得喘口气,一边继续向前跑,一边大喊:“来人,囚犯造反了!”
牢房夹道里,十几名造反的囚犯用身体撞牢门,但牢门浑然不动。
四名狱卒躺在地上,早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但仍有几名囚犯在踢打他们解气。吕崖见状冲过来,把几名囚犯推开,劝阻道:“住手,都住手!”
少顷,乱哄哄的犯人们安静下来,纷纷看着吕崖。国舅哥、读书人和徐娘娘也隔着囚室栅栏门看着吕崖。吕崖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听我说,都不要闹了!牢门已经锁了,一时半会撞不开,也逃不出去,狱卒们有足够时间做好准备,造反根本不可能成功,再这样闹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千万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