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老头是什么人?”吕崖问。
钟总兵纠正道:“他可不是老头,今年不过三十岁上下,上岛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听说以前是赶脚为生,因为相依为命的驴被恶富人抢走吃了,他伤心过度,一夜白头,替驴报仇杀了富人,结果给刺配到杀门岛上。我真恨这些为富不仁的富人!你接着说,后来怎样?”
“国舅哥见计划失败,就直截了当让我做他手下,威胁我不顺从就是他的敌人,可我没答应。”吕崖继续说道。
“你为什么没答应?”钟总兵问。
“我看这人行为不正,并非同道中人。还有就是国舅哥是替皇上坐牢,别说离不开杀门岛,被人秘密灭口也极有可能,到时候他身边的人难免有杀身之祸。我还想着有朝一日沉冤昭雪,回去做水部知事呢,所以不想趟这浑水。”
“沉冤昭雪?恕我直言,你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钟总兵无情地击碎了吕崖的幻想,他接着说:“在这牢城营里含冤受屈者众多,没见哪个可以沉冤得雪。
“沉尸大海倒是有可能。”拐子李补了一句。
吕崖想了想,压低声音回道:“我知道你们想越狱,但岛上戒备森严,又没有船,根本不可能。”
钟总兵目光炯炯地看着吕崖,“只要你帮忙,就有希望。”
吕崖摇摇头,态度坚决:“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冤枉的。”
钟总兵失落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能让吕崖放弃沉冤昭雪的美梦,和他们结成统一战线。
翌日清晨,佟春秋迫不及待地拉着何三姑去牢房巡诊。二人随着两名狱卒来到牢房内,狱卒在过道开路,喊道:“医官巡诊,有病过来瞧病,无病莫要来打诨,否则严惩不贷……”
此时犯人们刚刚睡醒,正准备上工,一听说漂亮的医官又来了,纷纷将脸卡在木栅后,痴痴地望着她们,既有喜悦,也有色念。佟春秋挎着药箱,与何三姑并肩走在狱卒身后,她们每来到一间囚室前,囚犯们依次把手伸出栅栏门让何三姑把脉。
“医官,帮我看看,我昨天脚扭了……”
“帮我也看看,我昨天胳膊掰了……”
“我腰昨天抻着了,帮我也看看……”
何三姑耐心地依次给犯人们诊治,佟春秋因为急着见吕崖,有些按耐不住,对何三姑说道:“小姐,伤病者众多,这样效率太低了,我看不如还像上次那样,我们两个分开。”
何三姑会意,叮嘱道:“好,不过你自己要当心,千万别闯祸。”
“放心吧,不会。”佟春秋边回答边一溜烟离开。
吕崖听说医官前来巡诊,知道佟春秋一定会来,早就排好了队等待。拐子李对此很是不屑,对钟总兵说:“你看,这就是一个登徒子,看见女人就走不动的货色,别指望他能怎么样。”
一旁的钟总兵答道:“此言差矣,吕兄伤势属实,何来的去见女人?”
吕崖站在牢门前,望着走廊,假装没听见拐子李和钟总兵争执。
“哼,你就是向着他说话!你总是护着他,早晚被他连累……”拐子李愤恨地抱怨着。钟总兵知道自己越说拐子李话越多,此时不说话是上上策,所以不再说话。
“奶奶的,你们一起挤兑老子,以为老子好欺负……”拐子李继续嘟囔着,突然他发现钟总兵不理自己,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钟总兵想到拐子李这几天腿部旧伤经常疼痛,说道:“你近来腿伤发作,也去瞧瞧吧。”
“我没病,我这都是气的。”拐子李揉了揉伤腿说道。钟总兵见拐子李不讲道理,居然说腿疼是气的,不再说话。
片刻,佟春秋风风火火走来,目睹吕崖日渐消瘦的脸颊,不禁心痛,正要好好说教一番,突然看见钟总兵和拐子李坐在后面不远的干草上后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道:“哪里不舒服?手伸出来把把脉。
吕崖应声把手伸出去,佟春秋学着何三姑的样子开始替吕崖把脉。
里面干草上坐着的拐子李把头扭到一旁生闷气,钟总兵好奇地看着吕崖和佟春秋,他隐隐觉得这个医官副手身上似乎有一股草莽之气。
“你怎么还没走?”吕崖小声问佟春秋。
“我说过,你不走,我也不走。”佟春秋小声回答。
“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走。”
“不走等死吗?”
“我就不相信,普天之下,就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吕崖据理力争。
“吕崖,求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还有,你也不该和那个造船官打赌,万一要是输了,命就没了。”说到这,佟春秋有些气恼。
“放心,我和船水打交道多年,最熟悉不过了,我是不会输的。”
“人家是官,你是囚,你觉得你有机会赢吗?”佟春秋无奈哦又心痛地说道:“吕崖啊吕崖,你说你平时的机灵劲去哪了,为什么跟当官的打赌?显得你有本事吗?”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再说也不是我想打,是,是李卿逼我打的。不过你放心,依我多年经验,岛上的船构造绝对有问题,经不住海浪十天的拍打。”
“经验管屁用!再说你现在何止这一个危机,还有那个小魔女,我能预见的就是你要么赌输被扔海里喂鱼、要么被造船官暗算扔海里喂鱼、要么被小魔女折磨死喂鱼。”
“你为何不盼我好,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生来就是喂鱼的不成?”
“多说没用,你现在已是危险重重,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必须跟我走!”
“我宁死也不走!”
拐子李等得有些不耐烦,揉了揉伤腿,语气不善地说道:“喂,我都等好长时间了,还没看完,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等着,我看并比较仔细,他看完就轮到你。”佟春秋说完不理拐子李,换吕崖另一只手继续把脉。
钟总兵怀疑地看着吕崖和佟春秋,他越想越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春秋,你冷静想想,就算我跟你走,往哪走?这里是岛,四面全是海,没有船怎么走?”吕崖继续小声劝阻佟春秋。
佟春秋心一横,直言道:“去偷,去抢,只要想走,总有办法。”
“别傻了,海边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弓箭手,没等我们靠近,就得被他们射成了刺猬。”
佟春秋瞧不惯吕崖一副认命无所作为的模样,挖苦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呀!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是被冤枉的就有恃无恐好不好?这年头冤死鬼多了去了。”
“我没有有恃无恐,我只是相信自有公正,总有一天朝廷会还我清白!”
佟春秋看透了吕崖,“我知道,你就是想回去做你的水部知事!你就忘不了你的当官梦!”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吕崖的痛处,他不高兴地抽回手,冷然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走的。倒是你,留在岛上早晚有一天会暴露,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免得我担心。”
“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走的!”佟春秋斩钉截铁地回道,她猛地想起何三姑的嘱托,“对了,何三姑想让你帮她打探她相公何志平的事,她人挺好,对我也非常照顾,你帮帮她吧。”
吕崖点点头,不愿再和佟春秋争执,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