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李卿一脸阴沉地坐在凉棚下。少顷,吕崖走进来,见到李卿的脸色,他心中一凛,恭敬地问候道:“罪囚见过李大人,不知李大人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哼,吕崖,你应该知道本官为什么而来,本官问你,你可知罪?”李卿冷面冷语。吕崖故作平静地答道:“启禀李大人,罪囚知罪。实不相瞒,您不来罪囚也准备去向您请罪呢!”
“哦,那你先说说看。”
“启禀大人,罪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请夫人向大人替张疯子要粮食。罪囚知道错了!”
李卿怒气不减,诘问道:“吕崖,你这样做可是有违岛规,你可知道吗?”
“大人,罪囚知道。”
“哼,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吕崖双膝一软,跪地道:“罪囚违犯了岛规,任凭大人处置!只是,罪囚恳请李大人,给张疯子一口吃的。”
“哼,真是自不量力,夫人问我要粮食,我都没给,你要,我就会给吗?你以为你是谁?”
“求大人!可怜可怜张疯子吧,他毕竟疯疯癫癫的不是正常人!”吕崖磕头如捣蒜,但李卿仍是不为所动,冷然道:“吕崖,我今天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把脑袋磕烂了也没用!这次我先不处置你,胆敢鼓动他人再问我要粮食,我就先叫你没饭吃!”
说罢,李卿拂袖而去。
吕崖起身,愁眉苦脸地望着李卿的背影。忽地,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吕崖的肩膀,他回过头,见是一名长相憨厚的囚犯。
“有事吗?”
囚犯苦着脸道:“吕监工,我的腰疼病犯了,疼得直冒汗,我想去医馆找医官给我瞧瞧,跟你说一声。您看行吗?”
“哼,如果我没记错,你昨天不是刚去过医馆找医官看过吗?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犯病了?你是觉得最近的活很累吗?”吕崖有些生气。
“吕监工,实不相瞒,这活倒不累,你也很体谅我们,可一年到头得不到休息,这腰也吃不消啊。”
“嗯,那你去吧……”吕崖叹了口气,点点头。忽然,他想到什么,“等等,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囚犯愣了愣,弱弱地问道:“跟我商量?吕监工,我只是个囚犯……您……您什么事?”
“这不是,张疯子跳崖不慎摔断了腿,得三个月才能痊愈,没人照顾,甚是可怜,咱们都是岛上的犯人,理应互相帮助。我想安排你去照顾张疯子,你若是照顾他,这三个月不必来码头做工,正好能养养你的腰。你看怎么样?”
囚犯一听立马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吕监工,不是我要驳您的面子。实在是岛规规定,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我若是照顾张疯子,那可就没有饭吃了!我宁可腰疼疼死,也不想活活饿死!谢谢您的体量,我心领了,不过您还是把这个差事给别人吧!”
“哎,你先听我说。我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有我的办法。吃饭这点你只管放心,如果有人要问起来,我就说庄稼地活多忙不过来,我派你帮拐子李种高粱去了。这样明面上都以为你去干庄稼活了,背地里你在照顾张疯子。你和张疯子的饭我会按时给你们送去,保证饿不着你们。”
囚犯思忖片刻,追问道:“张疯子的饭?他不干活哪里还有饭?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我是把我自己一半的饭分一半给他。”
囚犯想了想,正色道:“吕监工,我答应你倒是行,万一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您是李大人身边的红人倒是什么都不担心,我一个小囚犯可吃罪不起啊,李大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立马封我个平顶侯。”
“这个你不必担心,你也说了,李大人挺器重我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替你担着,你只管放心照顾张疯子,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这样好好休养三个月,你的腰病也就好了。你也知道,在杀门岛上犯人如果病情严重干不了活了,也很难有饭吃。”
“好吧,为了能好好歇歇我的腰,我就答应您了。不过咱们事先可说好,如果出什么问题,您可得替我担着。”
“大丈夫说话算话,一切有我在,包你安然无事。我先替张疯子谢过你了。”吕崖展颜欢笑。
晌午时分,吕崖拿着饭碗和一卷图纸走进张疯子的囚室。
“吕监工,你终于来了,快饿死我了。”囚犯火急火燎地夺过饭碗。吕崖放下口粮和图纸,走到张疯子身边,问道:“哎,奇怪了,他怎么精神头这么差?又在睡觉?怎么我每天来送饭,就没见他醒过?”
囚犯只顾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吕崖看看张疯子又看看囚犯,也不好深究,便说道:“那你好好照顾张疯子,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走到牢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我的图纸呢?唉,吃不饱饭,人的记性就是差。”想到这,吕崖转身往回走去。
囚室里,囚犯正在扒拉张疯子的饭碗,原来这些天他经常霸占张疯子的口粮,吕崖来到门口,恰好目睹此幕,他登时惊怒,诘问道:“你在干什么?连个疯子都欺负,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吕……吕监工……”囚犯愣住。
“你……”吕崖往近前走了几步,指着囚犯的鼻子怒吼:“你把张疯子的饭吃了?你还有良心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囚犯缓过神,昂首对视吕崖,油然道:“吕监工,您看,这个张疯子疯疯癫癫的,一无是处,他吃饭就是浪费粮食!依我看这种人不如早点死了,也算是解脱!您说呢?”
“滚!滚!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你这种卑鄙之人!”吕崖怒不可遏。
“吕监工,我知道,我把你分给张疯子的饭吃了,这事有点不地道,可我提醒你,你这样一味把饭分给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看你早晚会被他拖累死!”
“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脸教训我?我告诉你,我怎么样你管不着!你赶紧给我滚!”吕崖忍无可忍地握起拳头。
“吕监工,其实我说你是好心,你说你那么大个人,半份饭怎么能吃饱?这不是糟践自己吗?我看你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囚犯冷哼一声,转身走开。霎时,吕崖一阵晕眩,不由得扶住身旁墙壁。吕崖心里明白,近来,他把自己的口粮分一半给张疯子,经常食不果腹,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
金阳普照,万物生辉,高粱地头隐隐约约传来钟总兵的声音。
“伤筋动骨一百天,张疯子起码三个月才能痊愈,你说你只顾着照顾他,如果三个月内刮东风了,咱们走是不走?”钟总兵皱眉看向吕崖。吕崖稍一迟疑道:“不走!不能扔下下张疯子不管,他疯疯癫癫的太可怜了,而且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下他自己走了!如果没人管他,他必死无疑。我们离开的机会还很多,错过一次东风,还会有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有机会成功离开的!”
拐子李气呼呼地驳斥道:“你他娘的真是个大傻子,张疯子他疯疯癫癫的,哪里知道什么是救人?他救你那不过都是巧合罢了,你还真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了?而且就算他是真的救你,你也救过他了,你们两个也是互不相欠。总不能因为他影响了咱们的大事吧!”
“不管他知不知道救人,也不管他是不是主动救我,都是他先救得我,凭这一点,我就永远都欠他的。还有,你们知道吗?我能想到用木鸢飞出杀门岛,还是上次张疯子跳崖启发我,不管怎样,咱们还得感谢人家。”吕崖坚持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