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门岛石路上，何父与狱卒踱步。
“徐娘娘居然把我认成拐子李，真是莫名其妙，我和拐子李长得很像吗？”何父向狱卒投去问询的眼神。
狱卒清浅一笑，讨好道：“拐子李天生一副欠揍样，怎么能跟您比？就有一样，他也断了条腿，估计徐娘娘是想拐子李想疯了，把断腿的人都认成拐子李。”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天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疯了也不奇怪。”
“哎呦……”何父突然呻吟一声。
狱卒急忙扶住何父，询问道：“怎么了？”
“腿疼……”何父面露痛苦。
“那怎么办？”
“背我回去。”
狱卒一听苦着脸，搪塞道：“我这么瘦小，恐怕背不动您，您坚持一下，我去叫人。”
话音刚落，何父直接躺倒，打滚痛叫。狱卒见状惊慌，只好答应：“我背您回去。”
何父一听立马伏在狱卒背上。
狱卒紧咬牙关，使出浑身力气站起身，深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前走，头上汗如雨下。
这时，读书人提着一个饭盒从另一条路走来，看见何父的背影，惊奇地叫道：“拐子李？”
何父闻声回头。
读书人见了何父面容，先是吓得浑身一激灵，随后竭力忍住干呕。
狱卒看见读书人，不满地训斥道：“读书人，徐娘娘疯了，你也疯了吗？这位是何医官的父亲！何老腿疼，罚你背他回去。”
“娘娘疯了？”读书人大惊失色，撒腿跑走。
远远听到狱卒在后面喊：“站住！”
地牢，徐娘娘笑得合不拢嘴，看样子真的有些神经质。
“拐子哥没死，太好了，拐子哥没死……”
这时，读书人急匆匆跑下来，关切地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徐娘娘兴奋地抓着读书人的胳膊，说道：“拐子哥没死，我看见他了，他没死。”
读书人一听吓坏了，盯着徐娘娘，问道：“娘娘，我是谁？”
徐娘娘一愣，回道：“你是读书人啊，怎么问我这种问题？”
听到这，读书人暗暗松口气，劝慰道：“娘娘，你见到的不是拐子李，是何医官的父亲。”
“不，那就是拐子哥。”徐娘娘语气坚定。
“我刚才见着那人了，他也瘸了条腿，从背影看跟拐子李有点像，可等他回过头，我真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了，差点没吓晕过去，他们的声音也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拐子哥的脸怎么会变成那样，但我肯定，那就是拐子哥，他站在我面前，跟拐子哥站在我面前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有跟拐子哥在一起，我才有那种感觉。”徐娘娘固执己见。
“我不懂你说的感觉，眼见为实，我看见吕崖一刀刺在拐子李的心口，狱卒查验，确认拐子李已经死了，还把他的尸体扔进了海里。”
“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反正拐子哥没死。我想见吕崖，你帮我把他喊来。”
听到这，读书人悲痛失落地看着徐娘娘。
地牢里只有吕崖和徐娘娘，二人四目相对。
蓦地，徐娘娘忽然跪倒。
吕崖一愣，赶紧扶徐娘娘，问道：“你干什么？”
“吕崖，我误会你了，你没有杀拐子哥，我还刺杀你，我给你赔罪。”
“你胡说什么？”吕崖目瞪口呆。
“我没有胡说，拐子哥没死，我看见他了。”
“岛上的人谁不知道我杀了拐子李，他的尸首被扔进海里去了，你去哪见他？你是见鬼了还是没睡醒？”吕崖仍是一脸不可思议。
“我没见鬼，我也很清醒，那个何医官的父亲就是拐子哥。”
见徐娘娘如此执拗，吕崖盯着他，不耐烦地呵斥道：“你疯了！”
“我没有疯，那个人真是拐子哥。”
吕崖无奈，只好一脸正色地说道：“徐娘娘，我会跟你角斗，给你报仇的机会，我说到做到！”
“不，拐子哥没死，咱们两个不用角斗了。我求你，再替我向李大人求求情，放我出去。”徐娘娘说罢一个劲磕头。
“你真疯了！”
吕崖吕崖耐心耗尽，大步离开。
地牢，读书人追上吕崖。
“娘娘跟你说什么了？”
“一堆疯话！”吕崖没好气地回道。
读书人一听痛苦地追问道：“娘娘真的疯了吗？”
“比张疯子强些，至少还能认人。这样也好，你不用担心他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杀，我也不用跟他角斗了。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听到这，读书人神色稍稍缓和些许。
国舅哥囚室内，读书人耷拉着头从国舅哥囚室门口经过，他习惯性地往里看看，登时愣住。只见国舅哥正坐在桌边，对着两小坛酒发呆。
这时，读书人轻轻推开门，走近桌边。国舅哥似乎没有察觉，毫无反应。
“您怎么了？”读书人说着不禁瞟了两坛酒一眼。
国舅哥淡淡地回道：“我要离开杀门岛。”
听到这，读书人吃惊地看着国舅哥。
少顷，国舅哥接口道：“我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就剩下这两坛酒，你好这口，都给你。省着点喝，能忍就忍，忍不住就喝一小口，最好把酒戒了，你那病自然就好了。”
“不是，您离开杀门岛，去哪啊？”读书人还没缓过神来。
“当然是回家。”
读书人越听越疑惑，试探地问道：“皇上下旨准您回家了？”
“哼！”国舅哥愤恨不已，“他早忘了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读书人看着国舅哥，片刻才恍然大悟，他压低声音道：“您是想越狱？”
国舅哥点头默认。
“您真想……”读书人惊骇失色，“舅哥，万万不可啊！”
“叫我什么？”国舅哥忿忿地敲了下读书人的头。
“这时候您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好端端的，您为什么啊？”
国舅哥不再深究，哀叹道：“我娶不到李雪乔，梦想不得成，家里也不再给我送酒，对我不管不问，岛上的好日子彻底过到头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
“您家里不给送酒了，为什么？”
“驿卒说我家里嫌这些年给我买酒花了太多钱。荒唐！这点酒能花几个钱？皇上也忘恩负义，我不替他顶罪，他能坐上皇位？大宋江山早晚败在他手上……”国舅哥越说越气，最后几乎喊出来，他“腾”地起身，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读书人惊惶，赶紧捂住国舅哥的嘴，劝阻道：“说不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到要杀头的。”
国舅哥呼呼喘着粗气，久久难平。
“您想好怎么走了吗？”读书人接过话茬。
国舅哥走到床边，掀开铺盖，指着一条木板道：“抱着它，趁天黑摸到海边，游到那边去。”
“岛上戒备森严，最近又来了一队刀鱼水军，防守更严，海边都靠近不了，就算您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海，也很难过去，这东西在海里，一个浪头就掀翻了。再说，这时候海水寒冷刺骨，杀门岛到登州有五十里，还没游到人就先冻死了。”读书人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国舅哥一听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要有办法，还等着您问吗？”
“没办法就少说废话！”国舅哥火气上来。
“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出办法。”
“得了吧，这样的保证你给我做过多少次，有几次想出办法了？想出了办法也办不成事。”
“不是我的办法不管用，实在是吕崖太狡猾。”读书人一脸委屈。
“行了，拿上酒哪凉快哪呆着去，我想一个人呆会。”
读书人看着两坛酒，一动不动。
看到这，国舅哥呵斥道：“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出去。”
读书人这才揭开酒封。
“你干什么？”国舅哥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