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白日,牢房过道里传来国舅哥爽朗的笑声。囚室里,国舅哥喜不自胜地拍手道:“康虎做得好,对付吕崖,就是不能心慈手软。我今天非常高兴,快拿酒来,咱们喝两杯。”
站在对面的读书人却愁眉紧锁,一动不动。
“你在想什么?”国舅哥看出读书人神色有异。读书人心口悚然紧收,有感而发地说道:“康管营现在看谁不顺眼,就给谁用十大酷刑,很多人受刑不过,丢掉性命,岛上人心惶惶,给他取名‘活阎王’。万一有一天,他看我们不顺眼……”他故意停下,颇有抱怨地看向国舅哥。
国舅哥不以为然地大笑道:“他娘的,我可是堂堂国舅爷,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我怎样!至于你和徐娘娘就不好说了,不过呢你们也不用怕,只要你们乖乖跟着我,伺候好我,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国舅爷,我跟娘娘一向对您忠心不二,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不过,现在岛上形势紧张,我得提醒您一句,您对康虎也不能不防啊。这家伙现在像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好多人都去做平顶侯了。”读书人仍心存顾虑。国舅哥神色一凛,紧盯着读书人逼问道:“哼,你什么意思?他还敢用十大酷刑对付我不成?我借他几个胆子!”
“国舅爷,您想想,您现在和他联手除吕崖,等除掉吕崖后,他又会和您争大小姐,他万一设计陷害您,对您用十大酷刑,后果不堪设想。”读书人声音压得甚低。
国舅哥听不进去读书人的忠告,轻蔑一笑道:“陷害我?他得有那么大的本事!”
“国舅爷……”读书人还想继续说。国舅哥一脸不高兴,“闭嘴!他娘的,本来是高兴地日子,你他娘的怎么净说些扫兴的话!让你去拿酒现在还没拿,想造反吗?快点!”
“好好,国舅爷,这就给您拿……”读书人心有余悸地到角落去拿酒。
黄天焦日,尽管临近的碧水能带来几分凉爽,但造船码头仍然笼罩在酷暑之中。吕崖虚弱地坐在地上,地上的碗是空的。钟总兵捧着一碗饭,本想拨一半到吕崖的碗里给吕崖。不料,康虎突然跳出来,一把夺过二人的饭碗摔得粉碎,怒骂道:“钟总兵,你他娘的擅自给受罚的犯人饭吃,扣三日口粮!”
钟总兵火气上来,狠狠地瞪着康虎。康虎见钟总兵不服,使劲抽打钟总兵两鞭子,威胁道:“你他娘的还以为自己是总兵呢?我告诉你,你现在连狗都不如。再敢瞪本官一眼,就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当泡踩!”他说罢洋洋自得地走开。
吕崖见钟总兵无辜受辱,忙不迭地赔礼道:“钟总兵,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钟总兵怒气消了大半,拍拍吕崖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说谁连累谁。这次倒是苦了你!”
清冷的月光透过陋窗照在囚室正中央的木桌上,桌面摆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和一个黄灿灿的窝头。拐子李看看吕崖,又看看钟总兵,奋然道:“你们两个怕什么,来,一起吃。看他能怎么样?”
吕崖和钟总兵仿佛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
“你们两个聋了吗?过来吃饭。”拐子李眉尖微蹙。二人仍然一动不动。拐子李愠气骤升,一把掀翻桌子。稀粥洒了一地,窝头滚出囚室门,恰好滚到前来巡视的康虎脚边。康虎一个箭步冲进囚室,指着拐子李呵斥道:“好你个拐子李,竟敢浪费粮食,来人,拐子李浪费粮食,‘极乐无边’伺候!”
两个狱卒上前不由分说拉起拐子李就走,拐子李惊呼,“哎,干什么……放开老子……”
钟总兵和吕崖静静地看着,康虎傲慢地看着吕崖,吕崖继续不动声色。
刑讯室灯火昏暗,拐子李被捆在长凳上,上身赤裸,就连脚上的鞋子也被扒掉。几名狱卒围在拐子李身边,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撮茸毛,满脸坏笑地看着拐子李。
“他娘的,要杀要剐随你便,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种来吧!老子要是哼一声就不姓李!”拐子李怒惧交加,但迫于康虎的淫威,此时动弹不得。
康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拐子李,我一向敬重你的胆识!我们商量一下,我给你指条明路,只要你肯在李大人面前说吕崖私下里图谋不轨,暗藏祸心,我就饶了你,而且保证你跟钟总兵不会受他牵连,你们两个以后还能顿顿吃饱,吃好。你看如何?”
拐子李冷哼一声,兀自扭过脸去,“他娘的,少在这跟老子使用离间计,老子不受你这套。”
康虎笑意顿敛,怒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行刑!”
狱卒们得令,纷纷拿着茸毛在拐子李身上来回刮蹭。拐子李感到奇痒无比,身子不自觉地乱扭,但他不想在康虎面前出丑,竭力咬紧牙关,坚持不笑,最终憋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康虎不甘心,继续逼问拐子李:“拐子李,怎么样?你说不说?说不说?”
拐子李不吭声,双目圆睁怒瞪康虎。
“还不说?好,今天爷爷就好好陪你玩玩!”康虎目中寒光一闪,朝左右狱卒示意道,“再给他来半个时辰,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拐子李浑身被挠得通红,呼呼喘气,直翻白眼。一旁的狱卒们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康虎问道:“拐子李,怎么样啊?你同不同意和我合作呀?”
拐子李哼了一声,摇摇头,说道:“你他娘的做梦去吧……老子死也不能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康虎誓要撬开拐子李的嘴,命令狱卒:“都起来,继续!”
一名狱卒苦着脸回道:“大人,已经两个时辰了,我们都累得要死,他非但不说一句话,连笑都不笑一声,我看还是算了,这招对他没用。”
康虎无计可施,忿忿地跨前一步,指着拐子李道:“那看看打和饿有没有用?给我打二十杀威棒,罚三日口粮。”
天清日白,万丈金光直射大地,杀门岛迎来生机最为盎然的时节。书房里,李卿手里拿着一张清单,满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康虎,你这段时间做得好,我很是满意。现在已经挽回一千两的损失了。你要再接再厉,争取三个月内再省出一千两,到时就可以休息一阵了。”
康虎受宠若惊地拱手道:“多谢大人夸奖,卑职一定再接再厉,不负大人的厚望!”
李卿满意地点点头,“嗯,下去吧。”
“是,大人。”康虎应声出门。李卿一脸的得意。
夜色阑珊,囚室里飘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均已熟睡。溶溶月光照在吕崖酣睡的面容上,他眉头紧皱,似乎在做噩梦。
海面上,乔装打扮的吕崖和佟春秋奋力划船逃跑。康虎蹲在船首,弯弓搭箭,瞄准佟春秋,他作势准备发箭,却忽然站起身,眼珠一转,瞄准了依然乔装的吕崖。康虎一松手,利箭直朝吕崖射去。
佟春秋听到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一扭头,见利箭朝吕崖射去,她立马扑过去压倒吕崖,后背中箭,一口鲜血吐到船板上。
想到这,吕崖猛地惊醒,他心有余悸地坐起身,双手紧紧握拳。黑暗中,吕崖一双风目露出慑人的寒光,小声说道:“春秋,你的仇我早晚要报,我一定让你早日明目。”
东方泛白,雨露沾衣,吕崖脚步踉跄地走在石路上。或是因为三日水米未进,吕崖面色有些苍白。蓦地,他看到李雪乔从远处走来,猛一转身,便感到头脑晕眩,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