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门岛码头,吕崖一个人吃力地往推车上搬木头。炎炎烈日下,吕崖累得大汗淋漓,一扭头突然看见李卿,他立马抹了把汗,迎上前道:“见过李大人。”
李卿疑惑地看着吕崖,询问道:“吕崖,你不在造船码头监督造船,怎么来这推木头?其他犯人呢?”
“造船码头好几个人被热晕,我就擅自做主了,让所有人休息,我怕您知道了不高兴,就自罚来这里推木头。”
“本官在你眼里,就这么残酷无情?”李卿嘴角露出冷笑。听到这,吕崖立刻跪倒,说道:“罪囚不敢。”
“起来。你为大局着想,罚就免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过一个时辰,日头没这么毒了再干活。”
“谢大人。”
吕崖离开,走出很远才敢悄悄回头,见李卿上了条船,那船慢慢驶离码头。
医馆内屋,何三姑正在煎药,听到外面门响,她立马走出来,开门一看竟是吕崖。
“我刚才看见李卿出岛了,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吕崖一进门就说道,何三姑听了却异常的冷静,“他从药锅里拨了些药渣,我想他是怀疑我没真心给他治病,出岛找郎中验药材。”
吕崖大惊失色,说道:“你给他喝的都是安神的药,郎中一看你就露馅了。”
“放心,我担心他这么做,提前有准备。”
原来,方才何三姑在出诊前就进内屋,把药锅藏到柜子里,从里面取出另一个药锅。
听到这,吕崖松口气,说道:“幸好你有准备,要不然就麻烦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李卿让郎中给他把脉,郎中看出问题怎么办?”
“从脉象来看,他的病征就是阳气亏损虚弱,能看出端倪的人,医术至少要比我高明。”
“杀门岛就剩下李卿一个管事的,他没有交代就离开,一定不会离开太久,最多去登州。登州有比你医术高明的人吗?”
“岛上很多狱卒就是登州人氏,有的家里人病了,在那边治不好,就把病情告诉我,托我医治,这样来看,应该没有。”
吕崖点点头,嘱咐道:“现在要防的就是李卿故意诈你,既然你自信不会露馅,那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口咬定李卿有病,你在一心一意给他治病。”
何三姑点头应下。
一灯如豆,何三姑独自在房中出神。蓦地,门被推开,李卿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李卿一声不吭,也不看何三姑一眼,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何三姑关切地问道。李卿沉默不语。
“吃过饭了吗?要是吃过了,我去给你煎药。”
李卿抬起头,看着何三姑,仍然一句话不说。
“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过了半晌,李卿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地说道:“夫人,事情我都知道了。”
“什么事?”何三姑一头雾水。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你这么做,我很生气,但我理解你,所以,只要你跟我道歉,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做什么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卿脸色变得阴沉,“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怒地看着何三姑,厉声道:“还装糊涂!”
何三姑知道李卿是在诈她,平心静气地回道:“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今天去了登州,找了那最好的大夫给我诊脉。”李卿恨恨地咬着牙。何三姑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我之所以阳气亏损虚弱,是因为有人给我下药。”李卿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何三姑的表情。何三姑心里忐忑,表面强自镇静道:“你怀疑我给你下药?”
“岛上只有你懂药,不是你是谁?”
“我没有下药,而且,你的确阳气亏损虚弱。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跟你去登州见给你诊脉的大夫,与他当面对质。”
何三姑一番话说得很肯定,李卿心生犹豫,定睛一看,发现何三姑眼角隐隐闪着泪光,他这才缓和语气道:“夫人,我的确去了登州,也找了大夫,找了还不只一个。我让他们诊脉,无一例外,他们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我还让他们看了你给我喝的药的药渣,很对症。”
“既然如此,你怎么说我给你下药?”
“你开的药对症,可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我心里着急,担心你不想和我圆房,你又是懂药之人,所以疑心你给我下了什么药,造成阳气亏损虚弱的假象。但是,我现在相信,你没有那么做。”
“为什么?”
李卿暖心一笑,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何三姑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眼里充满委屈、伤心,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尤其是你这样善良的人。”
“欲速则不达,我知道你心急,可你的病急不得。你放心,按我的方子好好吃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好的。”
“还要吃多久?”
何三姑想了想,回道:“最多一个月。”
医馆里,吕崖正与何三姑商议要事。
“一个月,还最多,你就不会说三五个月?”吕崖面色凝重。何三姑委屈地解释道:“我也想说久一些,可我担心李卿等不急,出岛寻访名医,那样的话,事情很可能败露,后果会更糟。”
“那一个月之后你怎么办?真跟李卿圆房?”
“我就是觉得你会有办法。”
“我是囚犯不是神,哪有那么多办法?”吕崖无奈地耸耸肩,突然,他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办法倒真有一个,就是你赶紧离开杀门岛。”
“李卿不会让我出岛。”
“你要离开杀门岛,怎么着也比我们容易。”
何三姑一听顿生警觉,说道:“你们还想越狱?”
“我就这么一说,做个对比,你别多想。”吕崖惶然掩饰道。
“你如果肯帮我,就帮我想个其它办法,我是不会走的。”
“你不走就得跟李卿圆房,钟总兵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跟李卿拼命。”
“我去跟他说,我不喜欢他,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他为我跟李卿拼命,不值得。”
“你不喜欢钟总兵是你的事,钟总兵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他,他就不喜欢你。只要能保护你不受欺负,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吕崖无奈地叹口气。何三姑思忖片刻,说道:“要不然我假装抓错了药,拖延些时日。”
“不行,你那么做,李卿铁定认为你不想跟他圆房,故意害他,你会有危险。”
说到这,何三姑跟着叹口气。
大白天,李卿一人在书房里踱步思索,忽然,他站住,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国舅哥这小子上岛前风流成性,没少出入青楼歌坊,想必知道快速恢复阳气的秘方,说不定就能尽早治好我的病。”
牢房过道,李卿来到国舅哥囚室门外,听到国舅哥在里面摔东西。
“滚出去!滚出去!”国舅哥朝读书人和徐娘娘怒吼。读书人和徐娘娘狼狈地跑出门,迎面碰见李卿,赶紧问候道:“李大人。”
李卿眉头微蹙,指着国舅哥问道:“他怎么发这么大火?”
“自打听说您写信请朝廷特赦吕崖,国舅哥整日借酒浇愁,不论我们俩怎么劝,他都不听。”读书人话音刚落,徐娘娘跟着补充道,“李大人,这么下去,国舅哥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求您劝劝他,您的话他一定听。”
李卿点点头,说道:“我会劝他,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