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石铭华2021-10-09 10:172,622

  “何姑娘有所不知,听我慢慢道来。现在岛上的木头就快用完了,而朝廷拨款又迟迟不来,根本没钱买新木头。没有木头也就意味着造不完船,如果造不完船,责任都在造船官身上,朝廷怪罪下来安大人就得丢官查办,甚至下大狱。更甚至会掉脑袋。”吕崖说罢直直地盯着何三姑,生怕对方不相信。

  何三姑收起疑虑,打抱不平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明明是因为朝廷拨款不及时,没钱买木头造成造船工期延误,怎么能怪到安大人头上?这是何道理?这件事你别管了,等李大人回来,我让他上报朝廷,禀明实情,到时候安大人就没事了。”

  吕崖皱起眉头,无奈地说道:“何姑娘,事情要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据我所知,朝廷早已经批了拨款条子,这就说明已经拨下钱来了,既然没到杀门岛,就说明有人贪墨了木材款。”

  何三姑神色一凛,“竟有这等事?这还有王法了吗?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

  吕崖不待何三姑说完,继续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何姑娘,您想想,敢贪这种钱的人一定绝非等闲,而且一定是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就算李大人上报实情,折子也会被贪钱的人扣下,甚至反过来诬告李大人贼喊捉贼。

  何三姑听得目瞪口呆。“我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哼,何姑娘,你是不了解,这就是官场的黑暗。”

  “我还是不相信……”

  “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多年混迹官场,而且也深受其害,要不现在怎么会在这?我自然知道当权者的贪婪和官场的阴险。”

  何三姑被惊呆,不再反驳,仔细听着吕崖的话。吕崖扫了何三姑一眼,故意加重语气说道:“何姑娘,恕我直言,若真是这样,李大人恐怕也得革职查办!你嫁给他,以爱感化他的初衷恐怕也不能实现了。”

  何三姑见况不妙,立时劝慰道:“那也好办,你别急,等李大人一回来,我立刻跟他说,请他拿钱买木头,先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估计来不及了!您想想,李大人这次不光是去登州述职,听说还要回老家探亲,来来回回三五天内怕是回不来,等他回来再买木头,恐怕已经不能在限期内造好船了。一旦工期延误了,再亡羊补牢也是为时已晚。”吕崖说罢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何三姑不知该如何是好,默默低下头。忽地,她想起安士礼唉声叹气的模样,当时何三姑还询问他缘何如此,但安士礼不说话,回头望了一眼李卿的书房,又叹口气,直直走了。

  想到这,何三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吕崖。

  “何姑娘,你,你看我干什么?”吕崖被看得心里发毛。何三姑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色道:“安大人让你来的吗?”

  吕崖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自己怎么不来?为什么让你来呢?”何三姑面露疑色。

  吕崖早料到何三姑会问及安士礼,不疾不徐地答道:“我跟他提过,让他好生训斥一番。唉,安大人深谙官场,清楚贪墨朝廷拨款的人不易对付,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何三姑认真地听着。吕崖接口道:“就算这次李大人垫付了钱,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别忘了,贪官的胃口就是无底洞,再多的钱也填不饱他们。安大人大仁大义,是想把延误工期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免更多的人无辜获罪。”

  “不行,他也是无辜的,不能这么做,我去跟他说。”何三姑慌了神,转身就要走。吕崖生怕露馅,一把拦住何三姑,劝解道:“你听我说完。安大人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

  何三姑收住脚,向吕崖投去问询的眼神。吕崖松开何三姑,好整以暇地说道:“沉声不语是对贪赃枉法最大的纵容,安大人他独揽罪责,是破釜沉舟,为的是能无所顾忌地揭露真相,申饬贪腐,跟贪官污吏抗争到底。安大人的高尚品格和牺牲精神让我佩服。”

  何三姑低头沉吟,过了半晌,她忽然抬头盯着吕崖。

  “你,何姑娘,你干嘛总这样看我?”吕崖微微愠怒。何三姑玉容掠过一丝疑云,质问道:“吕崖,安大人要独揽罪责,可是他亲口跟你讲的吗?”

  “事态严重,他自然不能跟我直说,但我听得出,他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吕崖避开何三姑凌厉的目光。

  “你真没有骗我?”何三姑半信半疑。吕崖看着何三姑,茫然地问道:“我胸怀坦荡,何时欺骗过你?话又说回来,我骗你又做什么?”

  “吕崖,你该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新的越狱办法,需要用钱,所以才这么说吧?”何三姑弱弱地答道。吕崖急了,正色道:“何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不再越狱,我说话可是算数的。再说我是那种欺骗女人钱财的卑鄙小人吗?你这样怀疑我,对得起和你情同姐妹的春秋吗?”

  何三姑听说春秋二字立刻一阵心酸,她见吕崖言之有凿,立时疑虑全无,含笑解释道:“吕崖,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担心而已,没有不相信你。安大人舍己为人,此乃是大爱之举,我也很是佩服。”

  “他这也是极端之举,无奈之举。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情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破釜沉舟?他这么做真的是了不起。”吕崖不由得又皱起眉头。

  何三姑思忖片刻,为难地说道:“事情紧急,现在李大人不在,只能我替他做主,先垫付买木头的钱,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

  吕崖见何三姑同意垫付购买木头的银两,压抑住心中的窃喜,从容自若地答道:“据我推算,一千两足以。”

  “一千两?”何三姑吃了一惊。吕崖点点头,重复道:“没错,一千两方能解燃眉之急。”

  何三姑沉默不语,想起曾透过书房的门缝,见李卿捧着一个木匣,匣子里满是银子。吕崖见何三姑有些走神,挥手喊道:“何姑娘?”

  何三姑身子一震,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不说话?”吕崖疑惑地看着何三姑。何三姑不回答,反而询问道:“吕崖,我想知道,如果贪墨一千两会受怎样的责罚?”

  吕崖眼睛一闪,似有所悟地答道:“那得看什么钱,不同的款项轻重是不一样的。国库的钱和本衙门的钱也是不一样。”

  “比如说如果贪墨了朝廷这次拨给杀门岛买木头的钱,有多严重?”

  吕崖漫不经心地答道:“买木头的钱可是朝廷拨款,用来买木头造战船,用于海防军事的,最轻也得判个秋后问斩。”

  何三姑闻之一惊,神色慌乱地回道:“真有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我又怎么会骗你。”

  “你且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何三姑说着挎起药箱往外走去。吕崖望着何三姑的背影应了一声,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惋惜,但想到她一向固执,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何三姑来到李卿书房,她关好门,听屋外没动静,立刻走到书案边放下药箱。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架上的砚台,想起李卿曾扭动砚台,书架随之移动,后面墙上便会现出一处暗格,而木匣就是藏在暗格里。想到这,何三姑扭动砚台,书架移动,露出墙上的暗格,木匣确实放在暗格里。

  何三姑面上一喜,忙不迭地取出木匣,放进药箱,她深深地喘口气,扭动砚台,把书架归位。何三姑缓缓拉开房门,探出头观察左右,见四下无人,她闪身而出,并顺手关好房门,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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