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崖竭力劝阻道:“拐子李,你听我的,船根本冲不过漩涡,往前走不但逃不走,而且是死路一条!”
“开弓没有回头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船,现如今只要往前一冲就能得以自由,怎能凭你臆断之说就放弃这大好机会?”拐子李不为所动。
“我不是臆断,是凭我所学,你不懂但我懂。”吕崖固执己见。
“去你的所学!别跟我不懂装懂!”拐子李说着一脚踹倒吕崖,但他瘸腿站立不稳,跟着摔倒。吕崖爬起来,一把抢过拐子李的拐杖,威胁道:“你听我说完,不然我就把它扔到水里。”
拐子李指着吕崖,气得说不出话。吕崖接口道:“国舅哥这几天一直在造船码头对面的山坡监督我们,他发现咱们越狱,一定去向李卿禀报,狱卒们跟何三姑去医馆还没有回来,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再争下去,就是进不是,退不是,只剩个死!”
拐子李胸膛一挺,气急败坏地说道:“既然前后都是死,那就往前冲,死也死个人样!”
吕崖剑眉一轩,不懈地劝阻道:“你怎么如此固执!现在往前是死,后退是生,只要活着,就有其它办法越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必要豁出性命去拼。”
二人争执间,钟总兵一直默默地坐在船舷。吕崖无奈,转眼看到钟总兵,似乎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拐子李,再争下去只会把咱们自己逼上绝路,不如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拐子李跟着看向钟总兵,胸有成竹地说道:“好。钟总兵,我知道,你一定会同意前进,对不对!”
钟总兵瞥了一眼吕崖,转过脸看向拐子李,叹声道:“拐子李,我真恨啊,但我觉得吕崖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需要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一切从长计议,回去吧!”
拐子李一听登时木木地别过脸,望穿秋水般看着前方,眼中闪着泪光,似是万般不舍。吕崖见状,安慰道:“拐子李,我保证,一定想出其它的办法越狱。”
拐子李耷拉着脑袋,双手握拳,浑身剧烈颤抖,过了半晌,他才稳定下来,缓缓松开拳,抬头说道:“好,我同意回去。”
吕崖微微一笑,把拐杖递给拐子李。拐子李怒气未消,朝吕崖说道:“你别得意,如果只有咱们两个,我就算死也不会回去,我是看在钟总兵的面子上。”
钟总兵生怕二人再吵起来,催促道:“听你们俩吵了小半宿,我耳朵都长茧子了,抓紧时间回去。”
拐子李无奈只好答应,三人调转船头往回走。
禁闭室牢门紧闭,四下里没有窗户,一片漆黑。牢门大开,一丝亮光透进来。国舅哥被两名狱卒粗暴地推进来,一个踉跄没站稳,他顺势摔倒在地,脚上的鞋子还掉了一只。狱卒从外面拉上门,锁上铜锁,屋内复又漆黑。国舅哥不及穿鞋,径直扑到门前,使劲拍打牢门,扯着嗓子嘶喊道:“放我出去!我没有说谎,吕崖就是越狱!”
久久不见回应,国舅哥颓然地靠门而坐,嘴里念叨着,“吕崖,我不会放过你……你早晚死在我手上……”
天色微明,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囚室。吕崖趴在草堆上,昏昏欲睡,偶然一睁眼,发现钟总兵和拐子李靠墙而坐。二人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尤其是拐子李,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脑袋。吕崖爬过去,倚墙半躺,安慰道:“既然回来了,就振作精神,一定有办法逃出去!”
“有办法,有办法,你倒是说说你的办法!奶奶的,什么好事儿都坏在你身上!”拐子李火气上来。
吕崖叹口气,悠悠说道:“岛上造的小船冲不过漩涡,大船有狱卒守护,不能靠近,码头有狱卒重兵把守,也无法靠近,凡是海边又埋伏弓箭手,不可能把船抬到别的靠海地方,总而言之,想靠岛上的船逃出去没有可能。”
钟总兵一听连连叹气,说道:“这茫茫大海上,不靠船怎么离开?”
拐子李急了,没好气地对吕崖说道:“吕崖,我让你说办法,你说些不可能是什么意思?钟总兵,我看他就是害怕,临阵打退堂鼓,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咱们上当了。”
钟总兵看着拐子李,决绝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出选择就不能后悔,选择回来就不要后悔!”
拐子李猛地一拍大腿,辩驳道:“我,我不是后悔,我是不甘心!你上岛五年,我上岛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期盼逃出去,昨夜大好机会就那样白白浪费了!”
“我没骗你们,海湾口准有大漩涡,我会给你们证据。忙了一夜,早些休息。越狱是一定的,但必须得从长计议!”吕崖说着躺倒睡去。不一会,拐子李和钟总兵也响起了呼噜声。
囚犯们在码头上做工,拐子李瘫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望着远方的海面。徐娘娘无声地来到拐子李背后,蹲下身,轻轻把手搭在拐子李肩上,替他捏肩膀。
“他娘的,谁?谁?”拐子李一个激灵站起来,撞倒徐娘娘。徐娘娘柔声柔气地答道:“拐子哥,是我。”
拐子李低头看见徐娘娘,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诘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想干什么?”
“我看你无精打采,一定是干活累着了,就想替你捏捏肩膀,放松放松。”
“我一点都不累,你马上滚得远远的,有多远滚多远!快滚开!”
“今日我刚换了新衣,往地上一滚就脏了,不如改日再滚。”
拐子李见徐娘娘赖着不走,冷哼一声,自行走开。徐娘娘起身追上拐子李,挡住去路。拐子李脱口骂道:“奶奶的,好狗不挡道!”
徐娘娘就地躺下打滚,弱弱地说道:“拐子哥,我滚了,你高兴吗?”
拐子李不理徐娘娘,转身就走。徐娘娘又追上拐子李,挡住去路。
“你属癞皮狗的吗?”拐子李恼火。
“拐子哥,你说我属啥,我就属啥。我不生气!”徐娘娘不怒反喜。拐子李再转身,徐娘娘再追上,如此反复几个回合。拐子李气急败坏,扬起拐杖威胁道:“他娘的,真是没人性,显摆你腿脚好是不是?信不信我打折你这条狗腿!”
徐娘娘毫不犯怵,嬉笑道:“拐子哥你打吧,打我的右腿,以后我就是你的左腿,你就是我的右腿,咱们相依相扶,一辈子不分开。”
拐子李拿徐娘娘没有一点办法,无奈地放下拐杖,催促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有事,没工夫搭理你!”
徐娘娘往拐子李近前凑了凑,含笑道:“昨天晚上造船码头的事读书人都跟我说了,连我都相信你们不会越狱,国舅爷还诬陷你们,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拐子哥,岛上戒备森严,越狱可是重罪,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拐子李怒到极点,扬起拐杖把徐娘娘打倒在地,一番拳打脚踢,但是徐娘娘不仅不喊疼,反而满脸笑容。忽地,读书人匆匆跑过来,厉声阻止道:“拐子李,不许再打徐娘娘!你再敢打他,我……我和你拼命!”
徐娘娘看着读书人,边笑边说道:“读书人,你不准过来,只要拐子哥不做傻事,他怎么打我都成!拐子哥,我就喜欢被你打!”
“好坏不分,你真是气死我了!”读书人鼓着气跺了一下脚,满眼嫉妒地看着拐子李,再看到地上的徐娘娘,却是满目伤心,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