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快了,既然如此,你今天就不要去码头了,陪我玩一天,我派人知会造船官一声。”李雪乔俏皮道。
吕崖见李雪乔不放人,眼珠一动,正色说道:“不瞒大小姐,这次造船我可是押上了身家性命,一旦出现纰漏,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或多或少会给李大人带来麻烦。”
李雪乔一听事关李卿的切身安危,妥协道:“既然这样,那你赶紧回去造船吧,你记住,一条船都不能出毛病,千万别给我爹惹麻烦。”
“请大小姐放心,罪囚就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把船造好,决不能给李大人惹麻烦。”吕崖应声答道。李雪乔喜滋滋地走了。
吕崖望着李雪乔的背影出神,暗暗思忖,李雪乔的弱点是李卿,那么反过来,李卿的弱点也一定是李雪乔,只要我牢牢抓住李雪乔,我在岛上就是安全的。就在吕崖沉吟自语时,张疯子忽然无声无息地站到吕崖身后。吕崖一转身登时吓得往后一跳,“原来是你,不声不响的真是吓死个人。”
“吓死人……吓死人……哈哈哈哈哈哈……”张疯子觉得好玩,胯下骑假驴,傻乐着跑了。
吕崖不好与一个疯子计较,只能无奈地笑笑,自说自话道:“如果不能离开杀门岛,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吕崖回到造船码头,从钟总兵身旁经过,以问询的目光看向钟总兵。钟总兵会意,点点头,示意吕崖他已经说服拐子李出演杂剧。吕崖又约徐娘娘出来,将他拉到一块大石头后,说道:“明天晚上,我跟钟总兵以排练的名义带拐子李去操练场。”
吕崖的一番话令徐娘娘听得激动不已,他不住地说道:“多谢,真是多谢。”
另一块石头后,读书人默默偷听,暗暗盘算着什么。
国舅哥听了读书人的汇报,终于沉不住气,登门去拜访造船官。正在看造船图纸的造船官一看国舅哥来了,问道:“国舅哥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吗?”
国舅哥一见造船官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事商议。眼看船就制造完了,我担心到时候,李大人重用吕崖,定会对他严加保护,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的机会去除掉他了。”
造船官翻看着吕崖绘制的造船图纸,对国舅哥的话似听非听,漫不经心地说道:“嗯,什么?请国舅哥可否再说一遍,方才只顾专心看图纸了,没听清。”
国舅哥急了,上前一步,续道:“大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看。”造船官把造船图纸递给国舅哥,若无其事地说道。国舅哥胡乱瞄了两眼,便还给造船官,坦承道:“大人,我对船一窍不通,完全看不懂。给我看这个犹如对牛弹琴……”国舅哥自知语误,急忙止住。
造船官笑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国舅哥,解释道:“这就是岛上在建的海战船的图纸,而这张图纸正是出自吕崖之手。”
国舅哥眨巴眨巴眼睛,一头雾水地问道:“大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造船官狭促地笑笑,冷然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不想重复第二遍。好了,本官等会儿还要去造船码头,你先回去吧,安安稳稳做你的狱霸,别胡思乱想。”
国舅哥云里雾里,忍气离开。造船官随手把造船图纸丢到桌子上,看着图纸,神色阴冷,一股慑人的阴森气氛逐渐蔓延开来。自言自语,“吕崖,哼,咱们走着瞧……
国舅哥气冲冲地来到读书人和徐娘娘囚室门口,他冷眼一扫,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正纳闷时,旁边一名狱卒经过。
“喂,你见到读书人了吗?”国舅哥还在生闷气,语气有些生硬。
“跟谁说话呢?”狱卒横眉瞪眼。国舅哥登时软了语气,改口问道:“差拨大人,请问有没有见到读书人?”
狱卒冷冷答道:“没有。”说罢,狱卒继续往前走去。
国舅哥见狱卒走远,声音压得只有自己能听到,怒道:“呸!有朝一日本国舅翻了身,一定好好收拾你们这些狗东西!”
国舅哥回到自己囚室门口,无意中一瞥,看到读书人进了牢房大门。国舅哥三步并作两步,粗暴地拉着读书人进了囚室,“你去哪了?害本国舅一番好找!徐娘娘呢?一天也不见他人。”
读书人情绪不高,垂头不语。国舅哥又训斥道:“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本国舅问你话呢!哑巴了不成?”
读书人既不害怕,又不生气,淡淡地说道:“国舅爷,我有点儿不舒服,想回去歇会,告退。”说罢,读书人转身走了。
“喂,你什么情况?”国舅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来!”
读书人不理国舅哥,垂头丧气离开。
月黑风高,崖岸的江潮疾急地涌上来。徐娘娘沿着石路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素雅的戏服,脸上画着淡淡的戏妆,一路上哼着小曲,抒发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期待。黑影晃动,依稀可见有人悄悄尾随徐娘娘,但见来人头发蓬松,穿着邋遢,走走藏藏,生怕被徐娘娘发现似的,装束有些像拐子李,待那人走近,才看清原来是读书人。
空中,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操练场上,一座临时搭建的戏台耸然而立,戏台上边经过了简单的布置,一张白色大麻布随海风轻轻飘动。徐娘娘在戏台上练着身段,转身瞬间看到白麻布后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徐娘娘停下来,那个人影也同时停住。
徐娘娘亲昵地问:“拐子哥?是拐子哥吗?”
读书人犹豫片刻,“嗯”了一声。
“钟总兵和吕崖怎么没有来?他们不是说和你一起来吗?”
读书人故意哑着嗓子,掩饰道:“那俩厮吃坏了肚子,赶着上茅房,晚会再来。”
“拐子哥,你今天说话的声音怎么变了?”徐娘娘察觉出异样。读书人干咳几声,说道:“可能是嗓子有些哑。”
“是不是因为骂我骂的?”
“当然不是。”读书人语气有些急。徐娘娘听了反而有些失落,深深叹息。
“为什么叹气?”读书人不解。
“拐子哥,我每次见到你,只要我一笑你就骂我,甚至打我,可是我还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读书人愈加不解。徐娘娘声情并茂地答道:“因为我喜欢。对我来说,这个世上最好听的除了我的唱腔就是你骂我的声音,而最幸福的事就是被你打。你平时对我总是凶巴巴的,读书人说你不懂温柔,其实他是不懂你。”
“我打你还是温柔?”读书人神情悲凉。
“当然是了。你每次打我都是打同一处地方,而且你生气时的样子看着那么凶,打人的力道却远没我想的那么大。你一定是有意为之。”
“每次都打同一处地方,怎么可能?”
徐娘娘幸福地笑笑,答道:“因为我身上每一处都被你打过,你不论打哪,都算是打同一处地方。”
对面一阵沉默,传来两声低低的抽泣声。
徐娘娘不解,问道:“拐子哥,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读书人强忍哀痛。
“你哭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哭,不会……”读书人说不下去,强忍着不哭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么多话……”徐娘娘自责起来,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续道:“拐子哥,你听,我笑了,你生气吧,打我吧,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读书人更伤心了,他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更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