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生气啊？”徐娘娘有些气馁。
读书人使劲擦着眼泪，说道：“不管你怎么笑，我以后都不生气，不骂你，更不会打你！”说着，他突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拐子哥，你这是干什么？”徐娘娘紧张起来。
“娘娘，我知道，你很想跟我做兄弟，但我不能答应你。”
徐娘娘自卑地颔首问道：“为什么？你嫌弃我是戏子吗？”
“不，你知道，我这个人性子急，脾气暴，一向口无遮拦，容易得罪人，你要跟我是兄弟，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我牵累。其实，你身边有个人一直关心、爱护你，他才是你真正的兄弟。”
“读书人？”
读书人点点头，说道：“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我先走了。”
“拐子哥，你不演戏吗？”
“你现在应该知道该叫谁来演了。我走了，记住，不许越过这张麻布，否则，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读书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恰好迎面遇上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双方一碰面都愣住了。
“读书人。”三人几乎一齐认出对方。读书人见况不妙，撒腿就跑。拐子李见读书人学自己，怒火中烧，抄起拐杖，大骂道：“该死的，我打死你！站住！”
徐娘娘闻声，掀开白麻布过来，一时懵了，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不禁黯然神伤。
读书人从徐娘娘面前跑过，边跑边喊：“娘娘，我刚才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
拐子李追上来，怒骂道：“我打死你！”
一拐杖抡空。读书人拼命跑，拐子李玩命追。徐娘娘见二人的窘相，不禁破涕为笑。拐子李停住脚，使劲把拐杖扔出去，正好砸到读书人的腿，读书人扑倒，拐子李连蹦带跳地过去，一条腿压在读书人身上，不分轻重，挥手就打。
读书人连连乞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李大哥，你放过我吧。”
“我打死你！打死你！今天非打死你！”拐子李愤怒至极。吕崖和钟总兵生怕事情闹大，跑过来，费力地架开拐子李，拐子李一条腿仍胡乱踹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钟总兵连忙冲读书人喊道：“还不快滚！”
读书人回过神，本想仓惶逃走，转念一想，又爬起来说道：“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演剧。”
“你们放开我，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拐子李不依不饶地嘶喊。徐娘娘见状，劝慰道：“读书人，你能不能先回去？我们真的要排戏。”
读书人欲言又止，看了眼吕崖，深情地叮嘱徐娘娘：“你也早点回去。”说罢，读书人讪讪离开。
吕崖和钟总兵松开拐子李，拐子李蹲在地上生闷气。
“行了，人你也打了，气也该出了，咱们好好排戏。”钟总兵安慰拐子李。
“钟总兵说得对。”吕崖附和道，转而对徐娘娘说道：“徐娘娘，咱们排个什么戏呢？”
徐娘娘眉目一转，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吕崖思忖一会儿，说道：“巡察官嘛，代天子省察牢狱诸事，平反冤假错案，应该是一个公正廉洁的清官。我大宋立国以来，当属开封府尹包拯最是清廉公正，不如就演一出包拯平冤。”
徐娘娘想了想，说道：“好主意。谁演包拯？”
吕崖提议道：“拐子李来。拐子李为人耿直，最适合演包拯。”
钟总兵答道：“嗯，我赞成。”
徐娘娘浅笑微微地看着拐子李，询问道：“拐子哥，你看……”
拐子李见徐娘娘对自己笑，登时生气，不满地说道：“笑什么笑，以为我演不来吗？告诉你，我是没当官，我要当了官，十个包拯也顶不过我。”
吕崖见拐子李不反对，连忙说道：“好，拐子李演包拯。”
“那其他角色……”徐娘娘面露难色。
吕崖看着钟总兵，对徐娘娘说道：“我看这样，这个戏关键在包拯，拐子李应该是生平第一次演戏，今晚我跟钟总兵当看客，徐娘娘，你教拐子李怎样演好包拯。”
“我看行。”钟总兵点头赞成。
“你们两个以前也没演过戏，凭啥就教我自己。钟总兵，咱俩说好的，搭伙演，你要不演，我也不演。”拐子李不乐意，撂下狠话。
钟总兵惶然解释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演了，你是主角，徐娘娘先把你教会了，改日你就可以教我了。”
“对啊。拐子李，让钟总兵演展昭，给你做护卫，如何？”吕崖在旁帮腔。
“好吧。”拐子李勉强答应。
台上，徐娘娘教拐子李走台和一些动作，他做一遍，拐子李学着做一遍。拐子李总出错，徐娘娘不厌其烦地示范，给拐子李调整，认真极了。吕崖和钟总兵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钟总兵颇有些歉意地说道：“吕崖，我为了你，第一次骗拐子李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可是我的兄弟。”
吕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们为了我吕崖算是仁至义尽，只要我顺利出去，我一定想尽办法救你们离开。”
钟总兵顿了顿，泰然说道：“这个我倒是不奢望，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如果巡察官并非清正之人，你就彻底放弃申冤，踏踏实实和我们一起越狱。”
吕崖有些不爱听，看看钟总兵，没说话。夜色愈浓，过道的火光忽明忽暗。
徐娘娘的牢门大开，读书人急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两名狱卒查夜经过，读书人疾步跑到门口，说道：“两位大哥，徐娘娘他们排戏到现在都没回来，要不我去催催他们早点休息，别影响明天。”
狱卒并不放在心上，训斥道：“少啰嗦，给我老实待着！”
“是是。”读书人无奈只好作罢。
拐子李眼皮打架，舞台动作不是出错就是做不到位。徐娘娘却毫无睡意，精神抖擞地教导道：“拐子哥，睁眼；拐子哥，手抬高一点……拐子哥，走，步子迈大一些……”
“娘的，排个剧比造一宿船都累。钟总兵，咱回去吧，不差这一时半会。”拐子李忍无可忍。
钟总兵也几乎睁不开眼，但还是劝慰拐子李：“坚持一下，巡察官随时会来，得抓紧时间，有备无患。”
台下，吕崖和钟总兵哈欠连连，二人使劲搓脸使自己清醒些。拐子李站立不动，眼睛紧闭，已经睡着了。
徐娘娘仍显得精神奕奕，一边轻晃拐子李，一边叫道：“拐子哥，睁眼，睁眼，拐子哥……”
拐子李以鼾声回应。徐娘娘媚笑着向吕崖和钟总兵挥挥手，二人轻手轻脚走上台。
钟总兵凑上去，叫到：“拐子李，拐子李。”
拐子李的鼾声似乎更响了。钟总兵看着吕崖，打定主意般地说道：“真睡着了，回去吧。”
牢房归于平静，两名值夜狱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钟总兵背着拐子李走进来，吕崖和徐娘娘跟在其后。三人放缓脚步，无声地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