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缓缓升高,金阳透过石路两侧的树荫照下来,铺了一地浮华。吕崖踩在斑驳的光影上,凑巧迎面碰上徐娘娘,他疾步走过去,询问道:“徐娘娘,你这是去哪?”
“哦,我要去高粱地,我找拐子哥,我想请拐子哥和我们一起演杂剧。”徐娘娘脸上挂着笑意,但吕崖一听却急了,劝阻道:“哎,不要,徐娘娘,千万不要,你不能去!你知道吗,在没有成功阻止李雪乔外嫁前,你不能见拐子李和钟总兵。”
徐娘娘笑意顿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这是何意?”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拐子李和钟总兵他们两个不同意我帮李雪乔,他们现在只知道咱们要演杂剧,却不知道演出的具体内容,如果一旦让他们二人获悉,很容易猜到让你假扮新娘骗新郎的计策,万一他们阻止,我们岂不是要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徐娘娘不以为意地驳斥道:“哼,吕崖,你的嘴不是很厉害吗?你都能说服国舅哥跟你合作,应该也一定能说服拐子哥和钟总兵帮雪乔。你就说服他们俩吧,这样我就可以和拐子哥一块演杂剧了。”
吕崖耐住性子解释道:“徐娘娘,这个太为难我了!我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只要你耐心去劝,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我想你一定能做到。”
“什么时候了,请不要给我戴高帽了。你好好想想,咱们几个为什么帮李雪乔?是不是都有人情和利益瓜葛?”
“我没明白,请你明示。”
吕崖继续说道:“拿我来说,事情是我引起的。李大人拿我性命胁迫李雪乔出嫁,我不能只顾苟活而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对不对?”
徐娘娘点点头,“确实如此。”
“还有国舅哥,他为什么要参与?还不是他想娶李雪乔,借此来当杀门岛指挥使,实现他的咸鱼翻身之梦。”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而你呢,完全是出于和李雪乔的友情,你和李雪乔是好朋友,为了李雪乔你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对不对?”
“对对,为了雪乔,我什么事都能做,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哪怕是肝脑涂地,我也在所不辞。”徐娘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咱们再说说读书人,他和你是好兄弟,你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愿意跟你同生共死。”
“嗯,没错,吕崖你说的都对。”
“你我、国舅哥、读书人咱们几个都因为情义、道义和利益不能置身事外,即使有再大的艰难险阻也都会勇往直前。而拐子李和钟总兵就不同了,他们和李雪乔无亲无故,可以说是不存在任何情义、道义和利益可言。所以他们怎么说也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冒这个险!”
“吕崖,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和他们俩倒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也一直是好兄弟,我觉得他们若是有情有义之人,就算为了你,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参与的。”
“但这不能强求,我也不便拿着个去和他们说事。毕竟他们是无辜的。说实话,我无法保证,也不敢保证这个计划一定就能成功。如果万一失败了,很可能参与的人都性命不保。”
“吕崖,你说得对,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们都必死无疑。不过为了雪乔,我觉得值了。”
吕崖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我搬离牢房,也是不想失败后连累着他们。他们既然不愿帮忙,又何必置他们于险地呢,你说对不对?”
“对对,好险啊!真的好险……”徐娘娘转念一想,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他拍着胸口,油然道:“幸好刚才遇到你了,要不然我跟他们说了可就麻烦了,真的是险些酿成大祸啊。”
“只要你不去找他们就没事了。”吕崖点点头。徐娘娘说道:“吕崖,你放心吧,我这些天不见拐子哥便是。”
“好好。”
夜幕降临,牢房里鼾声四起。钟总兵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良久,他索性坐起来,开口道:“依我看,李雪乔出嫁当日演杂剧助兴,这一定是吕崖出的主意!咱们这两天一定要想办法弄清他们演什么,知道了这个,也许就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拐子李点点头,补充道:“奶奶的,那还用说,肯定是吕崖在背后搞鬼。我在码头可都听说了,这次演杂剧是何三姑提出来的,是她说服李卿演杂剧的!要我看,你明天也去找何三姑,你就跟她说,吕崖阻止李雪乔嫁人就是找死,让她劝李卿,不准吕崖他们演杂剧。把他们演杂剧这事给他搅和黄了!让吕崖如意算盘打空了!看他娘的吕崖还有什么办法!”
“你以为我没想过,告诉你,我早就去找过何三姑,劝她不要帮吕崖,这样很危险,弄不好会有杀身之祸,可是她不听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钟总兵说到最后,神色有些黯然,但室内昏暗,拐子李并没有发觉,反而接过话茬道:“哼,奶奶的,何三姑那个娘们根本都不听你的话,拿你的话当狗臭屁,我看她心里根本就没你,你对她还是死了心吧。”
“她早晚会知道我的心!”
“知道个屁,依我看那个娘们弄不好喜欢吕崖。”
钟总兵顿时跳了起来,“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他吕崖有什么好的,三姑怎么可能喜欢他!”
“哼,这个你还别不服气,人家有的人可能哪都不行,但就是有女人缘,女人见了都喜欢。我看吕崖就是这种人。你看啊,人家娶了文武双全的佟春秋,还有堂堂的官家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连大富大贵的人家都不想嫁。还有,你看你一去医馆,或者跟人家何三姑说话,人家爱答不理的。你再看看吕崖在何三姑面前,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就跟小情人似的。老子是腿瘸、但眼睛不瘸,心也不瘸,这点事还能看得出来。你他娘的要是看不出来,就是瞎子。”
钟总兵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拐子李,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小心我……我打你!”
“你他娘的吓唬谁呢?老子是被你吓大的吗?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人话吗?就知道整天说打打杀杀的,哪个女人能喜欢你?你看人家吕崖,那可真是尿罐子镶金边——嘴好。不管是何三姑还是李雪乔,见了都眉开眼笑的。”
“你……你不要说我!也没有女人会喜欢你!”
“我他娘的乐意,爱有没有人喜欢,我不需要有人喜欢!这个样子挺好!不像你,人家明明不喜欢你,你还自作多情,真是丢人现眼!”
钟总兵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你……你自己觉得挺好,也不撒泼尿照照,你个瘸子,你想有人喜欢谁会喜欢你!”
拐子李一听钟总兵说自己是瘸子,顿时怒不可遏,“钟总兵,你……你他娘的居然骂我是瘸子……别人骂我瘸子还有情可原,想不到你也骂我瘸子……”
钟总兵不理拐子李,拐子李说着说着伤心痛哭起来。钟总兵顿时慌了,“拐子李,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你……”
拐子李不理钟总兵,继续伤心地哭着。钟总兵长长一叹,岔过话头道:“那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眼前要做的就是弄清吕崖他们要演什么,不如,咱们明天偷看他们排练去……”
“拐子李依旧伤心痛哭,一句话也不说。这时一个狱卒骂骂咧咧地传过来,“他娘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号丧,谁家出殡呢?”
“糟了,狱卒来了。”钟总兵说道。拐子李急忙止住哭声,和钟总兵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