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崖见何三姑泫然欲泣,不忍辜负她的好意,便无奈地坐下。何三姑回到座位,由衷地说道:“我知道志平被李卿杀害的时候,万念俱灰,唯一想到的是自杀,而你恰恰相反,是报仇。咱们两个走的是相反的两个极端,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我们都错了,在我们面前还有更好的路。”
吕崖低垂着头,无心地听着。何三姑继续说道:“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我现在嫁给李卿,想以爱感化他,让他有博爱之心,善待岛上其他囚犯,不让志平的悲剧重演。我这样做就对了!而你若一心只顾自己报仇未免太自私了,岛上想越狱的囚犯不只你,我知道的还有钟总兵和拐子李,可能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囚犯,你可以劝他们珍惜生命不要越狱,劝任何一个想越狱的人打消越狱念头,让佟姐姐的悲剧不再重演,这便是你该走的路。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吕崖气得眼前发黑,但又不好发作,“当然有道理!大仁大义的堂堂杀门岛指挥使夫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没有道理!”
吕崖说完赌气地板起脸。何三姑不愠不火地劝解道:“既然有道理,那你就听我的,吸取教训,勿再鲁莽行事!以免悲剧再次重演!”
吕崖干笑几声,敷衍道:“好,好,你说的太对了。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多谢夫人指教,码头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去做,没时间听您讲经说法,罪囚我先行告辞。”
何三姑继续嘱咐道:“吕崖,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讲,千万不要客气。”
吕崖不回应,自顾自地离开。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造船官悄悄把吕崖带到自己的房间,满脸期待地问道:“吕崖,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大人请过目。”吕崖说着把几张图纸交给造船官,造船官翻开浏览一番,满意地说道:“吕崖,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很好,要再接再厉。只要你乖乖替我做事,我们就是好朋友,我一定保你平安。”
吕崖佯装顺从地回道:“谢大人器重,罪囚一定不辜负大人期望,努力做好大人交代的事情。”
二人说话间,一名狱卒走进来,禀报道:“大人,指挥使大人找您。”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造船官点点头,侧脸看向吕崖,嘱咐道:“吕崖,你先回码头,继续代我监督造船。”
“好,大人放心。我走了!”吕崖离开。造船官整理一下衣冠,匆匆忙忙出门去见李卿。
李卿书房一片寂静,书房的主人端坐在木椅上,周身洒满阳光。造船官看着一份战船图纸,为难地说道:“大人,以卑职的能力造出这样的船自然不成问题,可这种船费工费力,要的数量多,给的时间短,岛上的造船速度恐怕完不成啊,你看能不能多要几天时间……”
李卿截断造船官,猛地一拍桌子,暴怒道:“邸报上写得很清楚,造不完船革职查办!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把犯人都累死了,也必须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否则,我先查办你!”
造船官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是,李大人,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夜色昏沉,大牢里静悄悄的。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围坐在一起。吕崖看着钟总兵和拐子李,沉声说道:“越狱就是玩命,稍有纰漏,咱们就会丢掉性命,春秋不在,抢船越狱已经行不通,咱们只能偷船。”
拐子李抢白道:“说得轻巧,造好的船都被看得紧紧的,咱们连边都挨不着,怎么偷?”
吕崖顿了顿,神采奕奕地说道:“如果我能取代造船官,情况就会大大得不一样。”
钟总兵、拐子李俱是一愣,齐声问道:“如何取代?”
吕崖铿锵有力地答道:“他知道咱们想越狱,稍有不如意,他就会除掉咱们,先下手为强,咱们得先除掉他。”
拐子李一听立马附和道:“这个狗官该杀!”
钟总兵补充道:“以往不少囚犯就是活活累死在码头,还有几个被他活活打死,这样的人死了都不解恨!具体计划是什么?”
吕崖思忖片刻,泰然答道:“朝廷命令三个月内造十条重型战船,以岛上目前的建造能力,勉强可以造完,等造完一半,咱们就除掉造船官,再烧毁部分木材,到时候工期紧张,李卿来不及调新的造船官,只能用我。”
造船码头灯火通明,囚犯们通宵达旦地赶工造船。
“加快速度!谁敢偷懒,立刻扔到海里!”造船官挥舞皮鞭,厉声呵斥。众囚犯苦不堪言。
天色微明,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囚犯们疲惫不堪,背靠着背小憩。狱卒们端着一盆盆冷水,浇到囚犯们身上,囚犯们一个激灵醒过来。
“起来!干活!”造船官挥舞着鞭子,肆意抽打囚犯。一连几天,造船官为了顺利完成朝廷下发的任务,督促众囚犯日日夜夜地在码头做工。
李卿把造船官和康虎召到书房,询问道:“进展如何?”
造船官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大人放心,所有囚犯加班加点,通宵造船,不敢有丝毫懈怠,卑职保证一定保质保量按时造完所有战船。”
李卿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康虎隐隐觉得不妥,提醒道:“你这样让犯人连续不分昼夜造船,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造船官看着康虎,无奈地说道:“管营大人,任务重,工期紧,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卿略一沉思,皱起眉头,朝造船官说道:“康管营所虑也不无道理,不能只求快,更要求稳,绝对不能让他们乱起来!”
“大人放心,卑职心里有数。”造船官紧紧握拳。
晨光熹微,造船码头上人头攒动。两名囚犯抬着木头踉踉跄跄地回到码头,高个囚犯困倦难耐,一不留神被石头绊倒,给木头压住后背,当即昏死过去。后面的矮个囚犯尖叫一声,众囚犯闻声停下手里的活,纷纷凑过来围观。狱卒俯身试探高个囚犯的鼻息,造船官走过来,向狱卒投去问询的目光。狱卒禀报道:“大人,还有气,是否送医馆?”
造船官冷然道:“蠢材,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夫人早回府歇息了。哼!区区贱命,扔海里吧。”
矮个囚犯见状,跪到造船官面前,恳求道:“大人,现在正缺人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求您救救他性命。”
造船官一脚踹倒矮个囚犯,戳指大骂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找本官求情!换作平时,本官将你一并处置,今日网开一面,不追究你的责任,赶紧干活!”
矮个囚犯目光透出凶狠,右手悄悄伸到身下,待造船官转身瞬间,他迅速起身,手拿石头狠狠朝造船官后脑砸去。造船官反应敏捷,侧身避过,同时抽出腰刀,一刀刺中矮个囚犯要害,他撇撇嘴,嘲讽道:“自不量力!”
围观众人个个惊骇不已。造船官使劲拔出刀刃,血水登时四处飞溅,矮个囚犯仰面躺倒,死不瞑目,右手还紧紧抓着石头。吕崖见矮个囚犯惨死,不禁感到恶心,他捂住胸口,才忍住没有呕吐。造船官把刀刃在矮个囚犯身上蹭了蹭,插回刀鞘,若无其事地朝狱卒命令道:“都扔到海里!”
四名狱卒慌忙抬走尸体。造船官瞥了一眼众囚犯,囚犯们立刻散开干活。拐子李蹲在地上刷桐油,连日劳累,他眼皮耷拉,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忽然,刷子掉到地上,鼾声随之而起。
“醒醒!”钟总兵拍打拐子李。拐子李昏睡不醒,鼾声更响。造船官见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扬手一鞭子抽醒拐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