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宋英俊穿着崭新的官服,在一队官兵的簇拥下走来,原来他就是杀门岛的新任指挥使。
“住手!”宋英俊大喝一声。
众囚犯停手,望向宋英俊。一旁围观的狱卒们也都看着宋英俊。
宋英俊快步走上擂台,囚犯们自觉让开一条路。宋英俊走到李卿身边,见李卿满脸鲜血,面目全非,一动不动,他蹲下伸手试探李卿鼻息。
这时,一名囚犯解释道:“这位大人,是李卿让我们打的,我们不打,他就要杀了我们,不信,您问狱卒。”
狱卒点点头,答道:“是这样,李大人还不让我们管。”
宋英俊明白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纸文书,朗声说道:“大家看好,这是刑部的文书。杀门岛指挥使李卿克扣囚犯口粮及狱卒饷银,贪污朝廷拨发的专款,滥施刑罚,草菅人命,阴谋杀害巡察官段安明,暴虐无德,罪大恶极,判斩立决,并抄没全部家产!由新任指挥使宋英俊监斩!”
“参见指挥使大人。”众狱卒和囚犯纷纷跪拜。
“诸位不必多礼,众囚打死李卿乃李卿咎由自取,况朝廷判他死罪,此事不予追究。”
这时,狱卒站出来说道:“还有两件事需要大人定夺。一是吕崖、国舅哥等人越狱,是否继续追捕?二是李卿之女不幸身亡,尸沉大海,是否继续打捞遗体?”
宋英俊微微一怔,定了定神道:“据我所知,吕崖已被特赦,不是犯人,构不成越狱,不用追捕。其他人……”
“医官何三姑也不是囚犯。”又一名狱卒插言道。
“他们二人不必追捕,倘若遇到,就说我诚心请他们回来,担任造船官和医官,若不愿回来也不勉强。其他人继续追捕,要先礼后兵,讲明回来后有冤情的我一定替他申冤。打捞李姑娘遗体之事继续,三天内若打捞不到,即告终止。”
“李卿在任时还欠我们两个月的饷银。”
“李卿制定的那些岛规还算数吗?”
狱卒和囚犯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问问题。宋英俊满头大汗,耐心地一一回答。
渤海海面上,一艘大船行驶在海面。一个人站在船头眺望远方,但见他体型发福,锦衣华服,显得很是富贵。
海天相接处,杀门岛依稀可见。这时,那人转过身,这才看清面目,正是安士礼。
“前面就是杀门岛了,也不知道我的贵人是否还活着。”
随从一听好奇地问道:“老爷,您总说没有这位贵人,就没有您的今天,这位贵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安士礼含笑道:“他是岛上的犯人,叫吕崖。”
原来安士礼逃跑时打开木匣,看着满匣的银锭,心里直痒痒。他把银锭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来,每一个都要仔细摸一遍才放下。忽然,他发现匣子里的一叠纸。安士礼轻轻展开,顿时惊呆,那是一张大船的建造图纸。安士礼双手颤抖,眼里充满激动道:“好船,好船啊。”
安士礼看看银锭,又看看图纸,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杀门岛。
大船上,随从追问道:“他既然是犯人,那人家能让咱把人带走吗?”
安士礼抿嘴一笑,打开一只装满银锭的大木箱。
蓬莱海边,几个渔民准备出海打渔。
一个渔民抬头忽然看到什么,指着前方道:“你们看那边!”
不远处,吕崖等人骑抱着各自的漂浮物向海岸漂来,乍现的晨光将八人打成金色。
几个渔民愣了半晌,纷纷惊呼:“仙人!仙人过海了!”
说罢,渔民们奔走相告。
八人上岸,痴呆呆地看着远方,只见天高地阔,海鸟结伴飞舞,远处人家的烟囱炊烟袅袅升起……处处弥漫着自由的空气,八人闭着眼,忘情地深深呼吸。
少顷,国舅哥问道:“读书人,你要不要和我回汴梁?”
读书人转而看向徐娘娘,问道:“娘娘,你去哪?”
“我跟着拐子哥,他去哪我就去哪。”徐娘娘不假思索。
拐子李一听苦恼摇头,油然道:“腿瘸了一条,又背个大包袱。”
读书人急了,说道:“拐子李,你照顾好娘娘,你要再欺负他,我,我跟你拼命!”
“哼!我等着你来跟我拼命。”
读书人气得直跺脚,徐娘娘见状笑得很开心。
国舅哥拱一圈手,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诸位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先别急着走,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吕崖叫住国舅哥。
“什么事?”
“你家里其实没有停止给你送酒,酒都被李卿卖了。”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国舅哥骇然失色。
“你为这事都敢越狱,如果告诉你实情,你还不得去找李卿拼命。多个冤家多堵墙,你既动了越狱的念头,我不如送你走,省得你再跟我作对。”
国舅哥点指着吕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听到这,读书人问道:“咱们还去汴梁吗?”
国舅哥长叹一声道:“算了,他们没有忘了我,我就知足了,就不回去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时,吕崖问道:“钟总兵,你还要去边关吗?”
“我为报国而越狱,不去边关去哪?”钟总兵理直气壮地回道。
“报国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去边关。况且,李卿一定会请朝廷通缉咱们,就不要去给前方的将士添麻烦了。”
“那你说,咱们去哪?”
吕崖看着自由的天地,望着远处纷繁的世间,不禁感叹道:“世间有八苦,贪、嗔、痴、贱、恨、爱、恶、欲。读书人贪酒贪财,受着贪苦。拐子李气世间不平事,受着嗔苦。徐娘娘自轻自贱,受着贱苦。钟总兵恨英雄无用武之地,报国无门,受着恨苦。国舅哥心术不正,受着恶苦。张疯子疯疯癫癫,受着痴苦。何三姑因爱生孽,受着爱苦。”他说着苦笑一声,“而我,醉心功名,受着欲苦。”
“我问你咱们去哪,你说这些干什么?”钟总兵有些不耐烦。
吕崖长叹一声,接口道:“我们受此八苦,天下世人亦受此八苦,刚才那些人说咱们是仙人,不如咱们去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修仙去,他日修得正果,也好解万民苦痛。”
说话间,雾气升腾,八人走进雾中。张疯子脚下升起一片祥云,驾云而行。
吕崖见了震惊不已,张疯子回头微笑着看向吕崖,吕崖似乎明白了什么,报以微笑。
片刻,雾气更浓,逐渐隐匿八人身形。远处,海面一片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