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婚还有两天,温怀钦觉得自己有点心浮气躁。
自从送完聘礼那天之后,他和宋元筠就再没见过,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完全不见人影,说什么成亲之前新郎新娘见了面不吉祥!
他从来不信这些,也觉得宋元筠肯定不信,等着宋元筠忍不住自己跑来找他,结果等了一个月啥都没有!从前不想见时,老往身边凑;现在想时时刻刻见到人了吧,又不来了!
郁闷着被宋珩约出来喝酒,两人的身份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宋珩就在郊外租了条船,两人在船里把酒言欢。
如今已经到了深秋,大部分的树叶都变得枯黄,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掉落了,幸好湖边种的是枫树林,如今全都变得火红火红的,倒是给这深秋徒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船内早就设了暖炉,温怀钦一进去就把狐裘脱了下来递给了业七,回头就瞧见宋珩在煮酒,见他来了笑着盛了一勺在酒盅里倒给他。
“尝尝。”
温怀钦上来坐在他对面,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道了句:“上好的秋露白。”
说着一饮而尽。
宋珩又给他满上,笑道:“这秋露白要在秋季渐寒之时,将水壶放在草下,收集叶子倒立后滴落的露水,然后将此露水制成酒,滋味极其清冽纯澈,色泽清亮,入口甘甜,我不嗜酒却独爱这秋露白。”
温怀钦又饮了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了。
“殿下此番寻我,意不在品酒吧?”
他和宋珩关系特殊,他暗地里是要帮助宋珩上位,可岳武帝最见不得就是朝中暗结党羽图谋皇位,所以每次他都是乔装打扮成别人去的皇子府,例如那个戴面具的幕僚。
像这样出来游玩,少之又少,若不是他婚期将至岳武帝对他少有的放松,他们也不敢私下会面。
宋珩看着船外平静的湖面,忽见一片枫叶飘荡入湖面,给青绿的水色上了一点枫红。
叹道:“二哥,要对我出手了。”
温怀钦蹙眉,他最近光想着自己和宋元筠的婚事,没怎么注意到宋煜,怪不得最近宋煜安分了不少,原来是在打宋珩主意!
忙道:“殿下放心,我定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哪知宋珩摆摆手,转头看着他笑道:“不必如此紧张,我也只是接到一些风声说他最近密切联系与我较好的几个官员,连我在太学的几个朋友也在其中,才由此推断。他若想对我做什么,也不会这么快,你先忙好你的婚事。”
温怀钦道:“殿下是想利用宋煜做个局?”
他了解宋珩,他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否则也不会有想要挣皇位的想法,他肯来告知温怀钦却不需要他帮助,所以要么,他自有打算能躲过这一遭,要么,就是他要利用这次机会将宋煜一网打尽。
宋珩加深了笑意,看着温怀钦举杯开怀道:“有景中做知己,此生无憾。”
温怀钦也放下了心与他把酒。
刚放下酒杯就听宋珩又道:“如今的景中倒是比从前多了好几分人气儿,不知道是不是元筠妹妹的功劳?”
“我从前很无趣吗?”
宋珩喝着酒煞有其事的点头,看到温怀钦陷入自我怀疑又开怀大笑起来:“看看,你这样多有趣啊!果然,再冷漠无趣的人,碰上个让自己放下心防的人也会变得有趣,只是得小心,别变成了自己的软肋。”
“你我现在身处黑暗,要是有了软肋可就危险了。”
温怀钦扯了下嘴皮子,不以为然。
“弱者才会觉得那是软肋,我温怀钦从来不是弱者,相反,我更觉得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我。”谁说黑暗里行事就得一人孑孑独行,他还就是要同宋元筠同去同归。
“有景中这句话,我再无忧虑。”
二人相视一笑,同看向船外风光。
这大宋的风光,不是那个目光短浅的宋煜能染指的。
二人饮酒游玩到夜深,宋珩都已显醉态站起来差点扑进火炉里头,幸好,温怀钦把火炉踢开,让他顺利倒在船板上。
等他被小厮扶走之后,温怀钦从走出船内,看着宋珩渐远的马车,吐出一口暖气对业七道:“你先回府里,我还有事情。”
业七看了看自家主子微红的耳朵,有些担心:“大人,您醉酒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办也行。”
温怀钦正着脸,推了业七一把:“我没醉!让你走就走!”
业七站稳了身子,还要上前去就见温怀钦怒瞪他一眼,自己牵过马翻身上去,一马鞭抽的那马痛的嘶鸣,没一会儿人和马就没了影子。
业七头疼,大人每次喝醉酒就要搞事情!现在他还把人丢了,这要是出事了他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他心里苦啊!
喝醉不自知的温怀钦策马奔腾的进了城,一路奔到了…镇北王府…的后院墙外。
他温怀钦喝醉了酒就是有一点好,走路神态还跟平时没差别,前提是千万别和他说话!
所以很顺利的翻上了墙头,坐在了上面,一抬头居然看到不远处的那个扎了一头鞭子的拓跋筵也在翻墙头,一时糊涂了。
他翻的是镇北王府啊?不是公主府呀?怎么这人也在?
拓跋筵看看他,干笑一声:“大宋丞相也来见新娘子啊?”
温怀钦眯眯眼:“我见我家娘子,你来干嘛?”
拓跋筵眨眨眼:“我也见我家娘子啊!”
“胡说!这是我娘子的家!”
拓跋筵还不知道温怀钦现在喝醉了,认真回答。
“可我娘子也在啊!”
眼看着温怀钦就要暴怒了,拓跋筵也不明白温怀钦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他来找宋姝而已,干嘛那么生气?
突然听下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干什么?”
宋珏刚清点完宋元筠的嫁妆,锁了仓库出来就见到墙头立了两个人,要不是看着眼熟得很他早就把下人喊来,一人一竿子戳下去!
当我镇北王府的墙院这么好翻吗!?
温怀钦不屑于回答他,就把问题丢给了拓跋筵,后者挠挠头扣破了脑袋抬起头,看着半圆的月亮哈哈一笑:“世子不觉得在这个地方赏月,颇有一番意境吗?”
毕竟他翻的不是公主府,得给点面子!
宋珏长长的哦了一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墙头还能有这种功效,假模假样的看着温怀钦问道:“那你呢,我的好妹婿你来干嘛?”
温怀钦哼一声,道:“与你无关!”
“……”
他怎么觉得今天的温怀钦很欠揍嘛!
拓跋筵一拍额头,难受道:“大宋丞相你忍一忍嘛,万一把他得罪了我们俩明天就没脸出门了!”
喝醉了的温怀钦甚至觉得天都是他的,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头一撇傲娇道:“要你管!”
宋珏磨了磨牙,冷道:“那你们慢慢赏月啊!阿福,好好陪他们赏月!”
拓跋筵正疑惑谁是阿福,就见黑暗之中一条大型狼狗吐着舌头走了出来,还被宋珏栓在墙根!他看到宋珏魔鬼般的笑容了!
咽了口唾沫,颤道:“怎么办?”
要是别的狗他才不怕,可底下这个狗都快和人差不多大了,那牙齿在月光下还闪着光!还是被他咬一口估计就晾在这儿了吧!
温怀钦不答,但他不动了。
拓跋筵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敌不动我不动!大宋丞相你真聪明!”
说着低头狠狠盯着墙根那条无辜的大狗。
没过多久,院子里又有了动静。
一抬头就瞧见宋元筠和宋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身后跟着笑得可恶的宋珏!
拓跋筵瞧见温怀钦忽然跳下墙头,平稳的走着,然后一下子栽进宋元筠的怀里,一个比宋元筠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居然窝在女人怀里!
最诡异的是,宋元筠没有打他,甚至拍拍他的肩膀。
拓跋筵觉得自己学到了!
他也帅气的跳下墙头,走向宋姝正要拥抱就被扇了个大耳光,捂着脸委屈抬头,嘟囔道:“怎么和他不一样啊?”
宋姝觉得自己头大,好不容易清净几天了这臭小子居然翻墙头翻到镇北王府来了!要是把人引过来了,可就糟了!气的一向温和的她,忍不住上手掐着他的耳朵到屋子里说去。
宋珏一看自己妹妹一点生气的苗头也没有,便觉得无趣,翻了个白眼走了。
温怀钦还在蹭她脖子,宋元筠凑近闻了闻他的衣领,皱眉道:“喝酒了?”
温怀钦抬头,“和殿下喝了一点点。”
宋元筠觉得玄朝的温怀钦很奇怪,眼神虽然很正经可瞳孔却有点散,尤其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软了很多倍。
估计把他推开,让他站直了身体,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温怀钦看着那根手指,认真且严肃的用自己的手心包裹上去,正道:“我的,不给别人看!”
宋元筠一怔,下一秒忍住狂笑,揉着眉心道:“温怀钦啊温怀钦,你最好是明天早上酒醒了也给我记得!”
刚说完,他还接了一句:“嗯,元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还真是没想到,原来温怀钦喝醉了这么可爱啊!
突然,墙根的阿福叫了起来,宋元筠害怕把人引过来,就拉着他悄悄进了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