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躺在出租房里的床上,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从见到她的第一秒开始,我又尝到了多年前的那种煎熬的滋味。见到她,笨嘴拙舌,不知所措;见不到她,又四处寻找,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她太美好,我感觉自己配不上她。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我开始给自己制定了第一个人生计划,买房。在这个城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知道某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是我就是想这么做。
一个人去各大售楼处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城郊的一个小区,挑高户型,精装修,关键是这个小区到市区有直达的公交车。虽然路程远了点,但是其它的找不出什么缺点。
不到四十平方的挑高户型,实际面积有五十六个平方。总价不高,才六十多万。但是我在电话里把这个事情跟家人一提,老妈第一个就跳出来反对。她说强子这房子买了,以后我们可是要过来帮带大孙子的,这么一点小的面积,才两个房间哪够住人啊。
老妈说了,没有一百二十个平方的房子,咱不买。
我懂妈的意思,她是要给我买婚房。可是,我那点小心思,能说给她听吗?别说八字还没一撇,这个八字我一个人没法写。
既然家里人不同意,我也就轻描淡写地把这个事给带过去了。那天挂上电话,我就去了招商银行申请住房贷款。因为这家银行就设置在总台一楼,本来就是面向总台员工服务的,办理贷款非常顺利。
贷款加存款,我一次性付清了全部金额。站在售楼处的广场上,我摸了摸手上的房子钥匙,知道我已经告别了快乐的单身生活。
每个月都要还三千多的房贷,剩下来的工资只能凑活着在食堂过日子了。
我拒绝了各种朋友小聚,跟着大梁到处接婚庆摄像的活,干一次挣四百。大梁也在攒钱买房子,所以他一看我的拼命样子就懂了。
大梁一直以为,我跟小琪会有戏。因为我装得那么像,有时候连自己都以为在和小琪谈恋爱。
小琪是个安徽姑娘,眉清目秀,性格也很讨喜。我不讨厌她,能跟她处那么好,也是很欣赏她的为人处世的。
我们俩在一起就闹,各种逗逼,有时候动作也有些不太顾及。于是,大家都说我们俩是欢喜冤家。
但是,很快我就装不下去了。
陈茹来了以后,很快她就和我们这群人玩到了一起。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畏手畏脚,很不自在,连跟小琪打闹都很勉强。
于是,我开始主动在饭点前撤离,有时候是公事,有时候是私事。渐渐地,这样的次数多了,我也能慢慢地调整自己偶尔出现在她眼前的状态了。
那次,她和舒同之间不知怎么地有了小矛盾。在万年青广场前,她打个车追到了刚出差回来的我们。我跟车队的司机秦子坐在前排,舒同坐在后排。看着她着一身得体的浅灰套装,娇俏可人的站在后车门外,对着舒同解释着。
舒同是什么人,在频道里是出了名的老资格,连办公室主任她都不放在眼里。我看着陈茹在外面敲了好几次,舒同才不紧不慢地摇下了车窗,一脸的冷若冰霜让我在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我给秦子塞了包烟,秦子推了推,抽了一根烟夹在耳后,停车挂挡熄火一气呵成。然后,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他干脆休息了。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舒同,又从倒车镜里看了看陈茹,低头飞快地发了条消息给陈茹,我相信她能看得懂那么含糊的一句话。
果然,她的小脸上一扫来时的焦急,挂着甜美的笑容,像最要好的闺蜜似地让舒同下车,请她去吃饭。
我连忙推了推秦子,他立刻会意地配合着我嘎嘎大笑,说着她们姐妹俩闹别扭,别耽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回家吃饭的话,让舒同到底拉不下脸来,只好下车。
她一下车,我立刻开车门,绕到车后把舒同的行李拿下来,然后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秦子在我一上车时就已经发动了车子,飞快地开走了。
我在倒车镜里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依稀记得她看我时,眼里含着的情绪,大概是感激。
有了这次的交集以后,陈茹对我友好了起来,以前是客套和客气。我在心里舒了口气,总算,比同事进了一步。
很快,频道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对员工而言直接关系到切身利益。一时间,频道里小道消息满天飞。
比起陈茹,我成天在外面跟着编导记者跑,知道的消息要多一点、快一点。
那天,去一个知名本土画家家里拍摄完毕出来,坐车往总台赶的路上。我在后排座位上小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见前排的编导和旁边的记者在聊这个事。
“这一次到底动多少人啊?你有没有听老大说过?”
“岗位有变动,好几个人要动,连方山都有可能动了,别人还有什么意见?”
“啊!昨天不是说有那个新来的美女吗,今天怎么连方山都在里面了?”
“切!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喔……”
回到单位,还不到十一点,我还了摄像机,交了带子,立刻约了几个饭搭赶到食堂吃午饭。
陈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不安藏都藏不住。她不是有心机的女孩,像她这样的漂亮女孩,但凡有点小心眼,就不会混成一个一线员工。
晚上我们又聚了一下,在KTV吼到半夜,喝了不少饮料,后来还要了几罐啤酒。散场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我们几个把陈茹和小琪先送回家,哥几个这才各自打车回去。
小小的放纵了一下,回去冲了个澡,人倒是越发清醒了。在KTV里我没有太多伤感,因为我有种感觉,陈茹不会走。
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往新房子里搬东西了,出租屋里越发空荡。躺在双人床上,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如水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涌进来,光亮撒落在房间的不同角落。
我在想她,回忆着刚才共处时的她。想得越多,心就越惶恐,一个人越来越不像自己。开始患得患失,辗转反侧间,我居然睡着了。
梦里,世界末日已经来临。我化身为超人战士,一身异能匪夷所思,杀怪兽,砍僵尸,拯救得了世界,却唯独拯救不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