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镜头还在不断地切给台下的观众，扫过几个带着李言言应援牌的女孩时，仍旧激动到面目狰狞，喊得撕心裂肺。
虽然听到的是原唱饱含深情的声音，但好歹不是李言言永远不在调上的绕耳魔音了，所以方允虽然无语，但也静下了心来，安心欣赏李言言的“表演”。
这仔细一看，方允再次发自真心承认，李言言是真得好看。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硬汉的帅，但也没有阴柔的感觉。特别是在今晚死亡灯光的轮番轰炸下，李言言浓重的妆容不仅没有油腻的感觉，反而被衬得他更加好看。
头发特意打造出蓬松的感觉，让方允在李言言身上又品出了几分慵懒的味道；眼影用了大范围的闪片，更增加了眼神里的光彩。李言言不仅长得好看，造型可塑性还强。
或许是有原唱伴奏的帮助，李言言得以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管理上，仅有的几个舞蹈动作不像以往那般僵硬，表情也不像之前那般死板。
歌曲高潮处，方允似乎从李言言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深情。
平心而论，这对李言言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从李言言的第一次出场，方允就坚定，他的实力配不上出道位，但纵然之后李言言排名再高，她也从未怀疑过是资本的力量在背后操纵。
原因无他，李言言的表情，永远是怯生生的。
面对导师时，他总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要不就是盯着不远处地面的某一块。“没有什么自己倾诉的意向，问一句，答一句”是李言言的常态。就连面对装出一幅温柔、善解人意的学长模样的黄燃时，他也很少多言。
面对台下为他而来的粉丝们，相比于其他选手的兴奋与感动，李言言的反应更像是被吓到了，他害怕，他无所适从，以至于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结束时他落荒而逃，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结束语也不记得说，只管夹紧自己的尾巴，匆匆地就下了场。
但他不是自闭。
因为方允在花絮里见过李言言和舍友的打闹，和平常生活中那些好兄弟们的相处无出其二。
在选组时明明李言言实力最拖油瓶，但是大家都抢着要他；人气高，能给组内表演带来更多的关注算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关乎李言言个人性格。他知道自己唱跳实力差，所以他从未争抢过part，甚至主动要求站在角落处的位置，以免影响到整体队伍的发挥。对于实力好的队友的要求和建议，他完全听取，无条件支持，大家练习劳累时，他会主动要求去买水。
李言言不善言谈，但却总是在笑。导师讲的东西他听不懂时，就无奈地笑笑；面对激动的粉丝们无所适从的时候，就怔怔地笑笑；和舍友休息时，就舒心地笑笑。
他会笑着对导师说，“我会尽力练习。”他也会笑着对粉丝说，“谢谢你们支持我。”他还会笑着对镜头说，“他们练得比较狠，我没什么基础，也练不到点上，所以觉得不累，跑个腿买点水也没什么的。”
世界有没有报以李言言恶意不知道，但是李言言报给这个世界温柔了。
就连目前被李言言粉丝亲自封号的“头号黑粉”方允也同意，如果李言言不是在参加选秀节目，而是自己身边的同学、同事，他会是自己愿意结交的朋友。
而也正是这份对于舞台和粉丝的陌生，以及对于竞争选手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善良，让方允意识到，李言言大概就是一个被星探发现的普通人。
她有看过一些关于李言言家庭猜测的言论，没有太多信息，因为节目中，相比于其他选手经常性地与粉丝分享自己的家庭情况，李言言算得上是讳莫如深。
但是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是平时用品，还是生活习惯，都能看出，李言言不是来自富裕人家。甚至还有一些李言言家境贫寒的言论致嚣尘上，让方允看得都有些心酸。
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群体时，难免会情不自禁地多几分关怀。方允对李言言也是如此，更何况这个弱势群体又长得那么帅气挺拔。
只可惜李言言实力实在太差，粉丝群体太过嚣张，方允又心系小何，理智终究胜过情感占据上风，这才有了之前在李言言的黑粉大路上一去不返的情况。
“下面我们进入宣读名次环节，请大家注意，直到我宣布出他名次那一刻，投票通道是一直开放的，包括现在，仍然可以投票，而且，或许现在，你的票数才是关键。“
任凭思绪纷飞半天，直到黄燃的声音传来，方允才猛地反应过来，注意力终于重新集中到屏幕上，表演顺序是按照上一期节目宣布的人气由低到高进行的排列，所以当李言言的表演也结束时，就是到了宣布最终排名的时刻了。
黄燃负责了这最后的主持工作。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大概是明白今晚的主角不是自己，妆发倒是相当随意，只是变换了平时习惯的刘海自然下垂，梳了一个背头，大概是为了更有前辈的架势，只是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依旧彰显着他的青春年华。
他作为上一季出道选手，知名度也有，又是公认的实力派，所以年年轻轻来当这季的飞行导师，也无人质疑。
张弛有度，不抢选手风头，黄燃作为人气最高，也最受选手喜爱的导师，可谓是实至名归。方允虽然时常看他不顺眼，但对于他最近的导师身份也十分满意。加上上次公演在导师表演舞台上展现出的过硬的综合实力，方允有些“孩子长大了”的隐隐骄傲。
虽然黄燃并不想太招摇，但明显现场一部分粉丝就是为了黄燃而来。他们齐刷刷地在头上绑着黄色的丝带，在各种选手粉丝中也生生杀出了一片天地。
黄燃看见了她们，对着她们挥了挥手，然后拿起手卡，开始宣读名次。
“拿到第七名的出道位次的选手是……”
后几名的人关注度都不大，黄燃也明白，一带而过，没有太多铺垫。
只有在宣布第五名时，原先预想的名字没有听到，被叫到名字的选手之前排名都在十名开外，过于明显的换票行为引发了众怒，观众席上隐约有“黑幕，黑幕”的声音传来。
但这也没有太影响节目的进程，因为要宣布前三名了。
“第三名的选手，他是……”
第三名的名字宣布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粉丝的欢呼声也不是太高，毕竟这位太子爷的背景早就被扒的精光，和节目主办方沾了点关系，这么多期一直稳步第三不动摇，比小何的第一还稳，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就当给节目组留点面子。
最后的两名才是气氛的关键。
当黄燃宣布把李言言和小何一起请到舞台中央时，全场一片寂静，实时票数更新已经不再显示，但二人的投票通道仍然没有关闭，直到指针指向最后的公布时间，黄燃念出名字，这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方允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目不转睛，她屏住呼吸，然后，她听见黄燃说，
“现在我们先来看个短片吧，是我们冠名商的新产品哦。”
方允有点想骂人，现场也一阵嘘声。
方允等得焦灼又无聊，于是随手翻开了小何的超话，和她预想的不一样，相比于往常的美图舔颜，各种花式彩虹屁，以及绝美舞台动图视频分享，此刻的超话显得有些冷清。随便刷过的几条言论也是非常统一：
“不看直播，切号投票，到最后一刻。”
他转去李言言超话，和小何超话无出其二。
方允有些动容。
其实这段时间来，她虽然带着李言言黑粉的称谓，又被小何官方开除了粉籍，不能公开在各个超话里闲逛，但粉丝们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小何的粉丝为何这样坚定，她们要的，不是出道而已，而是要第一。
她们中，不乏那些曾经有过偶像梦想，尝试过练习生这条路，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放弃的人，小何是她们的一个精神寄托；她们要的，不光是小何多年练习生涯没有白费，更代表着自己曾经的一腔热血没有东流。
这些粉丝中，更有很多，是被更有关系与门道者抢了机会的人，她们此刻为小何投票，也是为每一个仍然坚持，努力的普通人发声，她们想要的，是公平，是平等竞争，是“有能力者上“的这份自古以来的传统。
而她们现在，已经做到了一半，那个代表着资本的第三名，纵使节目组为他开小门加票，也还是只能停步于第三名的位置。
但李言言的粉丝，其实也并不都是肤浅的颜粉。
李言言相比于小何，在实力上，太普通，也太平凡。
但他也更加真实——如果他失去这个机会，可能粉丝再也无法在娱乐圈里见到这样真实，而不虚假的傻瓜哥哥了。
李言言傻到对娱乐圈一无所知，更不要提什么人设和炒作了；他对粉圈规则一无所知，在最开始时面对自己的粉丝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曾经问过一个站姐，他说，“你们喜欢我什么啊，我不会跳舞，唱歌还跑调，在舞台上，只会出丑，一点都没有小何那样耀眼的感觉。”
那位站姐当场没有回答，之后把这个视频如实发在了超话里。
没有预想中粉丝们疯狂安慰和解释的彩虹屁，高赞评论只有九个字：“好心疼，好真实，好喜欢。”
连小何粉丝看到，也只是留下一句“谢谢”，因为他的语气足够真诚。他是真的觉得疑惑，也是真的佩服与羡慕小何，他无知但坦然，言语中不带一丝酸气。
小何是有实力，但是面对无数个刻板套路的表情管理下训练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微笑，李言言的粉丝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个面对粉丝会怯生生笑，不习惯，但还是努力尝试着和粉丝聊天，还接地气地散发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平凡魅力的，李言言。
如果说小何的粉丝是在和资本至上，在和颜值至上的社会不公斗争，那么李言言的粉丝，就是在和这些把艺人当商品，用营销号引导舆论的娱乐圈陋习作斗争。
方允其实都明白，所以她虽然认为李言言实力太差，不匹配C位，但从来没有发表过，李言言是个花瓶，不配拥有出道资格的言论。
相反，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自己有这个资本和能力，或许可以自己开一家娱乐公司，把那些真正优秀的艺人们都签过来，去培养值得粉丝喜欢的偶像，去带领整个娱乐圈走向正常而纯净的轨道。
哪个追星女孩没有这样想过呢？方允也不例外，简单的走神之后，将注意力重新回归到了节目之上。
终于，品牌方的广告播完了最后一秒，屏幕里的黄燃按下了手中的电子票数显示器，拿起了话筒，
“时间到，投票通道关闭，我宣布，第一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