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体是这个名头确实有几分恐怖，那人瞳孔放大的看着我，“你……你要挟我吗？”
“怎么会呢？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是想大喜的日子都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的不出什么乱子。”我皮笑肉不笑，其实没有半点真诚，只是说着套话。
但套话怎么也是中听的话，有意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
那个乐师犹豫了一下，把款子收了，“本来想着替天行道，看来是多管闲事了，这事儿我们也不想搀和，是你们家大房找的我们。”
“我知道呢，为我家这一点点家事牵连你们了，真不好意思。”我嘴上说不好意思，心里其实嗤之以鼻。
要不好意思也是大伯母一家不好意思，所有的幺蛾子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几个乐师包括那个准备使坏的喜娘都让我打发走了，一开始大堂姐那边还没注意到，等看到人都走了差不多了，脸色压抑不住的黑。
我吹了个口哨，没给她机会质疑我。
信步走到了楚歇办婚礼的地方，新人正跪在地上的红布上。
手持鸳鸯金盏奉茶，三叔面无表情的把两盏茶都喝了，然后是我爸妈，在到面面就是四叔。
最后新人敬茶给爷爷的牌位，茶水倒在地上祭祀先祖。
三叔望着爷爷跟先祖的牌位长舒一口气，“从以后你林紫玉就是我楚家的人，不得做任何有损我楚家的事，明白吗？”
“明白的，叔叔。”林紫玉表情很紧张，小心翼翼的看着三叔。
三叔蹙眉，“还叫我叔叔呢？”
“爸爸。”她喊的时候身子绷紧，语调里带着点哽咽。
三叔和她对视许久，忽然豁然一笑。
那笑容似三月和煦的春风，透着一股暖意。
我爸妈习惯管闲事，忙叫林紫玉起来，“快起来吧，紫玉，别老是跪着，地上凉。”
“恩。”林紫玉站起来，顺便拉了一把楚歇。
楚歇故作吃味，“我这才娶媳妇第一天就失宠啦，都没人喊我起来，伤心。”
三叔道：“出去坐轿子吧，来年顺顺利利。”
后半句本来是来年儿女如意，子孙满堂，但他改成了顺顺利利。
三叔最看重的就是子嗣了，但是某一刻他好像释怀了。
哪怕林紫玉带不来子嗣，一切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外面的大红花轿镶金挂彩，正在嗑瓜子闲聊，看到新娘子和新郎官出来，也都吆喝起来。
我进花轿看了一圈，果然在花轿的垫子上发现不对。
垫子浸过黑狗血，摸起来湿漉漉的。
座位上也洒了香灰，貌似还用毛笔用醋和盐绘制了符咒在上面，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我直接用湿纸巾擦干净，又拆了一块红绸垫在地上。
忙活完了之后，才掀开帘子让他们进去，“你们上街以后，不要掀开轿帘看外面，知道吗？”
“这又是什么规矩？歌妹？”楚歇问我。
林紫玉倒是知道：“歌妹是怀疑人群中有命中和我跟楚歇相克的人吗？”
“不仅仅是路上，我怀疑请来的宾客里也有，你下了轿子，也尽量低头，这里的人啊，很多是村里的乡亲，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我把林紫玉扶了进去，盖上盖头之前，补充一句，“我都不认识谁是谁，混进来一两个事先安排好的人，想要加害你们，可太容易了。”
“还有人要加害我们？是谁？”楚歇是冲动型人格，听了就想出去干架。
我挠挠头，“三哥，你这样激动，容易误了吉时。”
“都有人要加害我们，这婚还能办下去？”楚歇问我。
我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有我在么，别担心。”
“差点忘了，还有你和妹夫在，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二位了。”楚歇眼神飘忽，看的出他挺紧张的，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就绪，容不得他为了安全拒绝进行下去。
乐师被送走之后，队伍行进的时候也不怎么热闹了。
只有几个花钱请来的小孩子在前面撒彩纸，很多人都在讨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请好了乐师，昨天彩排的时候都比现在热闹。
大家伙都跟着花轿一起走，因为按照规矩一路上可都会扔很多彩礼。
一些包装袋包好的零食，还有装了钱的红包之类的。
院子里清净不少，我坐在门槛上发呆。
三叔主动过来跟我聊天，“知道吗？瘦皮猴回来了。”
“听说了，大家的想法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当初可是把芳姑当成瘟神了。”我回忆过去的事情，就好像回忆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几年的时间很短暂，弹指挥间就过去了。
可是就这么几年时间发生太多翻天覆地的变化，桩桩件件都刻骨铭心，让人不得不想办法麻痹自己，回想起来好多事都恍如隔世一般。
三叔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瘦皮猴听说这会子已经到了狐狸坟。”
“他去狐狸坟？当初他在狐狸坟他可是……”我想到当初瘦皮猴无辜失踪，其实是迷失在了狐狸坟。
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如同噩梦一样，他怎么敢去？
还是说这小子真有长进了？
说起来我之前确实一直拿他当跟班，没怎么注意到他的修行，但并不证明我完全不知情，我和沈霆骁带着他平的所有事。
最后的功德肯定能分他一些，所以他的本事肯定是越来越高杆才是。
三叔问我道：“可是什么？”
“没什么，这小子长进不少，说不定就把这桩阴事平了。”我抬头望望天，觉得这一天时间过得真快啊。
乱七八糟的杂事过后，一转眼就已经下午了。
林紫玉的轿子出去逛了三圈才回来，大概有一个半小时。
据说之前还安排了水路，就是和我当初一样坐花船，不过那个结婚礼仪太隆重了，搞个两天两夜都搞不完。
一切都从简了，他们俩坐完花轿还要腾出来给大堂姐夫妻。
轿子一到，大家伙儿都出来迎。
我亲自上去掀开轿帘，以伴娘的身份把林紫玉弄出来。
领着她和她身边的楚歇进楚家堂屋，堂屋布置成喜堂的样子。
红绸铺满了地上，三叔已经严肃的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主婚的喜娘被我弄走之后，只能我接过喜娘那一套词，站在那个位置照本宣科的念，“请新人拜高堂，从此尊老敬老，以高堂父母优先，从此侍奉长辈，永不忤逆。”
“请新人拜天地，皇天后土皆为见证，尔等当遵天命，循地彻，多行良善之事。”
“夫妻对拜，此后经年，莫失莫忘、同心齐力。”
……
我给他们两个倒了交杯酒，看着他们喝下合卺酒，满脸都堆满了姨母笑，但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却闪过狐狸坟鬼戏台的画面，像是一种警示。
已经没有大天眼了，怎么还能看到类似于先兆的画面。
我心里猝然那么一下，觉得哪里不对。
眼前的新人已经步入洞房了，按照旧俗是要闹洞房的。
闹洞房的其实本该是那些远房亲戚，但是楚歇脾气臭的要命，早就发下话，给**敢闹洞房剪了谁。
所以他们闹洞房很冷清，本来要我去活跃气氛的。
我突然腾的站起来，拍了拍三叔肩膀，“让三哥和嫂子早点休息，不管大房那边发生任何幺蛾子都不要理，还有四房，四房母女也很有问题。”
“……”
三叔跟四叔的关系，仅次于和我爸的关系，他听我这么说表情是很纠结的。
朝外面看了看正在迎接薛铁柱夫妻的我爸妈，眼神里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了，我是我爸妈的女儿，这些话怎么不跟自己爸妈说和他说。
他很难做啊。
我觉得情况紧急，懒得再去跟我爸妈再说一遍。
径直的回房间，孽龙果然在里面避风头。
他已经学会了一只手托着奶娃儿，一只手玩3D弹球，“楚歌，我又破记录了，你别想超过我。”
“昨晚你是不是做先兆梦了？”我劈头盖脸的就问。
孽龙嘴唇一哆嗦，手里的球没拉稳飞出去，直接掉进太空黑洞里被吞了，弄的他一脸懊恼，“什么先兆梦，没有，我**就剩下一只眼睛了，能梦到什么，每次都是一堆记忆碎片，黑咕隆的也看不清楚什么地方。”
“沈孚，你说，你昨晚有没有梦到什么？”我看孽龙不靠谱，又把希望寄托在沈孚身上。
沈孚呆呆的看着我，“妈妈，我要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先兆梦，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和爸爸的。”
“呵呵，他只是个奶娃儿，没有驾驭窥天之眼的能力，我能梦见碎片的话，他肯定就是什么也没有啊。”
孽龙笑得在椅子上花枝乱颤，老旧的椅子搁咯吱乱颤。
我眼珠子转了一圈，“你刚才说梦到了先兆梦的碎片？”
“以前还有完整画面，而且可以随心所欲的预知不同的人的未来，现在全被你和沈霆骁毁了。”沈星曜一脸晦气的样子，但明明那只眼睛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送回来的。
我问他：“把你看到的碎片描述一下，除了刚才你说的黑咕隆咚之外，还有什么特点吗？”
“你这女人好麻烦，我……”他本来是不耐烦的，但是我手里的七星咒汇聚在掌心，贴在他胸口的位置。
孽龙表情一僵，嘴角*了，“怎么？要当着咱儿子的面非礼我？”
“说。”我不跟他废话。
孽龙错愕了良久，终于肯服软了，“还有个老女人的嚎叫，说什么苍天不公之类的。”
“老女人？可是蓉娘？”我问道。
孽龙点头，“九尾狐吗？貌似是！”
“你口中的老女人对你忠心耿耿，虽然她连秦爷和你的面都没见过，可真有你们的。”我挺恼恨这些利用人的上位者，底下的人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只是把对方当成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沈星曜挺不服气，“我靠，你怎么那么有慈悲心了，我这么对她，又没有那么对你过。”
“那我问你，你真不管她的死活，如果她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字一顿的道。
沈星曜倔强的眼瞳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其实如果能管当然要管一下，但是完全都判断不出发生什么事，昨晚的梦境太碎片化了。有很重的血腥味，但是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还有就是她的确挺惨的……”
“地上是不是有很多死狐狸，很多血。”我说的时候自己就联想到了长白山的事，总觉得有什么牵连。
蛇仙满门被屠，本就不同寻常。
然后是狐仙……
就好像有什么人什么力量，要毁灭仙家一般。
沈星曜问我：“我靠，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有……没有窥天之眼，怎么还能预知到这些。”
他说的时候半眯眼睛，盯着我的双眼看。
我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瞳，道：“虽然我瞎了，但是我觉得曾经那双眼睛毕竟长在我身上，哪怕到了冥王那里，和我的身体冥冥之中也有联系。”
“这个倒是有可能，你还看到了什么吗？你可能在和楚新河的梦境同步诶，你靠着这个能力，说不定还能窥探到楚新河的心。”沈星曜很兴奋，觉得可以反控制楚新河了。
可我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我没他那么天真。
刚才那一下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要是真的可以用自己失去的那双眼睛，去监视楚新河的内心世界，可定会被楚新河发现，到时候肯定要吃亏的。
我摆手，“不做作死的事情，现在的窥天之眼借我用一下。”
“要我摘下来还你儿子？休想，我留着还有用，你不可能再套路我第二次。”孽龙把剩下那只眼睛看的很宝贝，我当然不敢打龙族看重的宝贝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曾经是我儿子的。
之前套路他拿走一只，早就摸到了沈星曜忍耐限度的天花板。
要想好好玩耍，可不能凡事都没有界限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乾元派的PDF，翻了一会儿，在一张简笔画上定了下来，“这是同心咒。”
“啥？”
“是给身体里力量相辅相成的两个人用的，你们两个现在就用同心咒给老娘合二为一，我要看你完整的先兆梦。”我直接把屏幕怼他脸上，心里迫切的感觉像是拉满的弓弦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