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的船只,白亮的月光。
粼粼河面将这柔光剪碎,清风拂面吹散了发丝。
叫苏恒的男人搂着怀中意识昏聩的我,从甲板上一跃而起。
踏着水波,淋着月光奔跑。
我视线越发模糊,最终磕上了眼皮。
睡梦中总也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摇铃声,清音穿透耳膜抵达灵魂最深处。
脑海中的画面一片迷雾,迷雾中两道白影驱赶着无数戴着枷锁的囚犯,囚犯在河底深处排成了长队。
长队的尽头有一口枯井,囚犯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清冷的气息,寒意包裹的我愈发的不安,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苏恒,你没事带走她做什么?她可是沈霆骁的心头肉。”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苏恒淡漠的回答:“你这老头怕蛇王的名头,我可不怕。”
“她是我认下的徒弟,你可否给个面子,把她放回阳间。”苍老声音的主人语调里带着些许迫切,我已经能隐隐猜到说话的人是文冬青文老头。
文冬青站在一处过了一层细胞膜长满类似海藻生物的滑腻石头上,一袭我从没见过的黄衣道袍。
背上负一铜钱剑,腰间挂着以八卦镜。
他在水中手掐的应该是一避水咒,眼神带了一丝肃冷之色。
苏恒态度漠然,“为什么是我给你面子,不是你给我面子?还是我这阵子脾气太好,给你一种很好相处的错觉。”
“这么说,你是不会把人交出来了?”文冬青最后确认一句。
苏恒一字一顿,“除了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拉倒吧,她是你的么,就当成私货一般裹挟,今天先下个战书,识相的就自己把她放了。”文冬青甩下一枚黄纸符箓,符箓在黑暗一片的河底破开一片白色亮光,“下次来,就不是这么便宜了。”
亮光驱动着水流,把整片流域的淤泥都惊的卷起。
无数埋没了经年的枯骨被卷带出来,沉眠了无数年岁的魂灵被惊的鬼哭狼嚎,遇上那带着纯阳之力的光芒全都变成飞灰。
一时间河底成了修罗场,那个平日里看着笑眯眯的文冬青手持铜钱剑,破开了河水向上游去。
苏恒冲上去,以身遮挡符箓中迸发出来的强光,免的河中幽魂受创,“我就不给,我的女人我凭什么交出去,平白被沈霆骁污了身体,我都没找他去算账。”
一梦惊起,我猛的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的。
天花板吊着一些类似招魂幡的东西,每一面幡下都挂着一硕大的铃铛,只要有一点点风就能吹出幽咽的铃音。
看到那些黑暗里的幡,我的心口就猛的一缩。
条件反射的感觉到周围阴森森的,可惜了我这副身板在地面上躺的太久,受了点凉气。
腿也僵手也僵,想办法运了点灵力。
招来些阳火把身子烤热,才慢慢能够坐起来,别提多狼狈了。
腿上的伤本来就见不得一丁点潮气,这也不知道是在这里躺了多久,寒气把两条腿都浸透了。
关节炎的那种疼,真是把人整蒙。
我心里一边骂着文冬青是个害人的坑逼师父,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世间无比巨大的城隍庙无疑了,考究的分为一个正殿和两个偏殿,正殿供奉的是一尊威严的城隍老爷的塑像。
眼瞳如铜铃大,直勾勾的平视前方。
我站在硕大的塑像下,微小的如同蝼蚁一般。
这大殿做的像是古时候的公堂一般,塑像前有一桌案放着一大盒的令牌。
还有个冷脸的判官,跟其他两个司掌典狱、律法的官员。
殿内左右两排还有当差的衙役,个个手持重刑的刑具,看的就叫人胆寒。
我畏惧的一缩脖子,确认了没人,打算出殿逃跑。
心想着这特么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把苏小爷得罪的这么惨,还被扔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给不给机会逃跑,逃到了殿外,我就给退回去了。
外头漆黑一片,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明月。
我只能借着一点点的天眼通看到外面的情形,那头根本就不是枫叶镇外面的景色。
有一片乱葬岗,旁边有条河,是枫叶镇的那条,
就是河上停着之前看到的祭船,水中更是水妖孤魂无数,瞧着就让人胆寒。
我退回去之后,摸出了手机。
手机只剩下可怜的一格电,但是显示的却是早晨的七点三十。
正常情况下,应该看到日出才对。
除非这里根本就不是阳间,一看信号格,0。
刚才的梦再清楚不过,是文冬青找不到我,闯到了河底找苏恒要人。
想想看这一切的境遇,我想我被困在了一个不是阳间的地方,刚才的梦一定是先兆梦了。
先兆梦里梦见的东西一般都会成为既定事实,所以现在沈霆骁没见我回去,恐怕在掘地三尺找我。
真是气人,平白被拉下水得罪了本地城隍。
生生被困在这个倒霉地方,眼下还是不要随便乱走的好,一会儿见了苏小爷也不能太闹腾。
起码要跟人苏小爷搞好关系,免得吃什么苦头才是。
老老实实的退到殿中,往那黄色蒲团上一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苏小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耽误您的人办差,我……我……给你磕头赔罪,成吗?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无知之人一次吧。”
“你打伤了我们爷,是赔罪这么简单的吗?你完了。”一个尖利的分不清楚男女的声音,刺穿了大殿内的宁静。
我肩膀猛地一颤,就觉得身后有什么冰凉的气息贴上来。
随后一个滑腻腻冰凉凉的东西触到脸颊上,眼角的余光看上看上一眼,眼珠子差点瞪掉了。
那是一张鞋拔子一样的长脸,脸跟泼了面粉一样白。
血淋淋的嘴唇,嘴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把我脸舔了,我恨不得就是眼前一黑晕过去,省的看眼前这恐怖的画面。
我吓得两腿打抖,就差尿裤子了,“他……他受伤了?”
“装什么蒜?你用阳火伤的他,还是卑鄙无耻的偷袭!”那长舌怪一恼,长长的韧性十足的舍偶把我的脖子一卷,分分钟就要把我的头拧下来,“我要杀了你,给我们爷报仇,你这个鬼蜮小辈,去死吧。”
我就记得用掌心符给了苏恒一下,当时全是为了自保啊,现在想来出手确实是重了,“手……手误,我真的只是手误误伤的他,别杀我啊,我……我可是你们苏小爷的贵客,弄死我了你赔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