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前另一个少年，身着红衣。
他生的少说有一米九，衣服松松垮垮的。
但是人很瘦，瘦的锁骨处如倒扣玉碗一般，能养好几只金鱼了。
他慵懒的拖着下巴，眼神有点迷离，“修为倒是进步了，性子还这么跳脱，阎王井几年，还没让你转性啊。”
“你说你，关着我，是不是为了让我好好修炼？”沧夷大声问道。
红衣男子换了个姿势，领口大开，脸上挂着浅笑，“不是我关你的，你自己掉进去的，我也不知道你去了阎王井，昨天你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怪我大意，走路不小心，好端端的都会掉进井里。”沧夷蹲在地上，双手锤着太阳穴懊恼。
红衣男子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楚歌？”
“诶，爷爷。”我脸不红心不跳的，管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叫爷爷。
他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声，不屑的意味很明显了，“过来，我瞧瞧，啧，还在裙下点了迷香，想迷晕我们啊？”
“呵呵呵，雕虫小技，班门弄斧了。”我笑得很干，慢吞吞的挪到红衣少年面前。
他把棋子不管白的黑的，都扫进盒子里，“寻香问道这招还是我教给那丫头的，你居然相拥这个对付我们，有点意思啊。”
“不敢，不敢，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怕死，才来救人的。我现在认了，我这个七煞太凶悍了，我认栽，我不挣扎了，您放过其他人吧。”我扑通一下跪下来。
他直接下了下棋的软榻，微微俯身，在我头顶敲了一下，“哟，想牺牲自己，救别人。”
“爷爷，我就是个小姑娘，才二十三岁，什么都不懂，做错了事该罚，但是别人……身边的人……哪有错啊。”我直接没脸皮的抱住他的腿，哭的眼泪鼻涕的。
红衣少年耸耸肩，“真不怕死？”
“不怕。”我闭上眼睛道。
他的手落在我的脖颈上，但是许久都没动静。
我睁开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沈霆骁在门口玉树临风的站着，他说：“你动我媳妇一下试试看。”
“你怎么也来了。”我看到沈霆骁的时候，眉头明显一皱。
沈霆骁双手抱胸的进来，“我本来是在家带孩子的，顺便等你把人从禁地的监牢里捞回来，不过我想到了你醒来跟我说的一句话。”
“我说什么了？”我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沈霆骁严肃而又带着倨傲的脸上，染上一丝笑意，“你说你在阎王井里遇到我了，我左思右想，你要么是遇上了我娘，要么就是遇到了沈啸，不然不会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我嘴角抽了，心想着自己也太自大了。
自以为是的觉得沈霆骁什么都不会知道，谁知道随便说的一句话就彻底暴露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遇到了仙女姐姐，也就是我的婆婆。”我叹了口气，觉得事情越来越乱。
沈霆骁走过来，和那红衣少年对峙。
那少年样貌稚气未脱，沈霆骁看着就像十九岁，比他大的多了。
但是那少年身上的倨傲和野气，简直反了天了。
沈霆骁在那少年面前，气势感觉明显弱了一截，但沈霆骁眼神中放出浅浅的金光的时候，少年松开了我的脖颈，“听说你得了个大功德，功力提升不少，都好跟我老人家叫板了。”
“不敢，贱内和你们上一辈的恩怨无辜，她就是想要活着，你要是行个方便就算了，不行个方便，我就只好血洗你这里。”沈霆骁把我直接拉到身后，霸气侧漏的要挟那少年。
说起来那少年和他长相没有一丝相似，但是骨子里那气性简直一毛一样。
我说沈霆骁和沈星曜俩兄弟性格上差别那么大，感情他的性格是从这红衣少年身上继承的。
红衣少年白了一眼沈霆骁，一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的样子，然后冲我笑眯眯的堆笑，“小楚歌，留下来，我帮你渡七煞。”
“她不需要留下来，我帮她渡劫。”沈霆骁字字掷地有声。
红衣少年道：“你知不知道，她中了殄蛊，哪怕你杀了至通幽，她都不可能解蛊。”
“那难道你会解？”沈霆骁抓我手的力道很重，把我都抓疼。
红衣少年道：“解殄蛊嘛，须得三大高手豁出性命，将蛊虫引入自身。”
“你这算办法？”沈霆骁抓我的力道更紧了。
红衣少年挠了挠头，“我以我这条老命，换她的命，以我的功力一个顶仨，还是可以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你认识么，她跟你认识吗？”沈霆骁皱眉。
红衣少年笑了，“年岁大了，活腻歪了，不好么？你的功力虽然有长进，但至少还得再牺牲一个人，才可以给她解毒。而我呢，老夫我只要牺牲我自己，多好。”
“……”我弱弱的举起手，“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么，我兴许，没那么想活。”
“闭嘴。”他二人齐齐让我闭嘴。
沈霆骁耸肩，“苏恒也中蛊了，反正他都要死，我和苏恒一起。”
“……”我想打死沈霆骁。
他为什么又要为我死。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红衣少年坐了下来，忽然看向在旁边吃瓜的沧夷，“沧夷，你说，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救楚歌。”
“我哪知道老哥哥心中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沧夷道。
红衣少年眼睛一瞪，看着很生气，“好好回答。”
“那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死呗，你以前多疼爱红璇啊，你还说要把红璇许配给我呢。”沧夷不知道是不是说出了真话心里难受，眼睛红的厉害。
红衣少年斜靠在梨花木柜子上，看着沈霆骁，眼神有点迷离，“就是，当初要是红璇和沧夷在一起，哪会有你这样的孽种。气死了龙族大公主，让我成家一度抬不起头来。”
“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沈霆骁拉起我就要走。
红衣少年身形一闪，直接拦在门口，“她的七煞很凶狠的，把她留在这里吧，你带着她，她不管去哪里，都会牵连别人的。”
“她的七煞到底是什么？”沈霆骁问道。
红衣少年道：“如无意外，可能……是魔涌。”
“那你成家不是也得覆灭，如果是那东西，倒不如现在就杀了她，何苦放出魔涌为祸苍生。”沈霆骁说的特别阴狠。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抬头看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好可怜好坎坷。
被秦京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害人。
害人的功效随着秦京死亡告一段落，但是命中劫数竟然是什么魔涌。
我给自己寻香算命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定夺死在殄蛊之下，现在虽然不知道魔涌是什么，但是感觉能害死好多人。
红衣少年苦口婆心，“我可以把成家所有弟子都遣散，就剩我和她，等她好了，自然会自己走出成家。你们夫妻也就团聚了，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我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滚下来了。
那红衣少年之前素未谋面，为什么现在要不惜一切的救我。
“你修炼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等我一个凡人，就为了今天的牺牲吗？不如现在杀了我，我不要活了，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污染环境。”我朝少年嘶吼。
少年看和我崩溃的样子，笑了，“真傻。”
“我傻？”我觉得他这个词用的不好。
少年道：“你要不是他的爱人，他没了你就会死，我随便喊个弟子杀你，就当替天行道了。可你是他的命，但他是我女儿的命。”
我心脏好像被刺了一剑。
想到了一个词，一句话。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我心想我真不该存在，如果一开始就没我这个人。
沈霆骁不爱我，也许今日就不会害了一个修炼那么多年的高手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少年问我：“所以，楚歌，你回答我，你需不需要我帮助？”
“我回答什么，你都能答应吗？”我道。
少年眯了眯眼睛，好像看透了我一般，“我不用你回答，沈霆骁来回答。”
“我不需要。”沈霆骁淡淡道。
在那一刻，我头不自觉的靠在他臂膀上。
哪怕他没有跟我多说一个字，我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再不会丢下我了，我们大不了一起死。
我好想他活着，但他不会独活。
这样，也挺好的。
少年好像听错了一般，“沈霆骁，你再说一遍。”
“他说不需要呢，岳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沈霆骁僵住了。
我偷偷瞥了眼，差点吓昏过去了。
那个站在门外天光中的男人，穿着西装革履，乍一看就是沈星曜本人，只有他总喜欢穿正装。
然后仔细一看气质，还有五官的细节，才能察觉出是另外一个人。
我咧了咧嘴，“是沈啸吧。”
“是沈啸。”沈霆骁道。
沈啸进来笑盈盈的，一点绝世高手的威严都没有，“我带俩孩子回家了，打扰了。”
“……”红衣少年看着仙风道骨随心所欲的，但是遇到沈啸，完全状态就不对，眼睛里带着是敌意。
这份敌意让他连开口说一个字的想法都没有，就是看着沈啸拖着沈霆骁，沈霆骁拖着我走。
沧夷倒是跟上来了，“沈啸，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又活了。”沈啸道。
沧夷道：“你可别瞎说，那日三界六道的人都看见坠龙一幕，你那么大一个块头从天而降，最后化为虚无，我可看到的清楚。”
“见过我媳妇么？”沈啸道。
沧夷偏头，“见过，在一个小岛上，不过……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要不是醒来第一面见到的就是你，我也不记得你这个跳梁小丑。”沈啸拉着我们，眨眼间就到了成家外面。
成正晞看到我们出来，本来是坐在台阶上发呆了，然后*着火一般跳起来，“老爷子放你们出来了。”
“放了。”我囫囵道。
成正晞看向沈啸，打量了半天，忽然大叫，“姑父，你好啊，我还以为您已经走了，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你了。”
“你是谁？”沈笑问。
成正晞瘪嘴，好像受委屈一样，“我今年年芳二十五岁，您不认识正常，听我祖父说，您早就仙陨了，怎么……恩？还能见着你。”
“关你屁事。”沈啸烦了。
成正晞道：“确实不关我屁事，可是我还等着你去救我姑姑，她被血妖剥了皮，尸体估计也烂了，但是吧，我还是想你出手看看能不能……救救她。”
“楚歌明天就生日了，等她过了七煞，我去救红绫。”沈啸感觉像是救世主，听着还挺忙的，搞定了我，还要去搞定成红绫的事。
成正晞眼中泛了泪光，感激涕零道：“您肯帮忙就好了，只要您救我姑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在所不惜，不过……”
他一路抱大腿式的跟着我们，把我们都跟上车了。
那车本来就是他的，是他开车送我来的，他一边自告奋勇开车，一边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沈啸虽然是传说中的人物，但是还挺好说话的，顺着成正晞的话往下问。
成正晞嘿嘿一笑，“不过啊，我猜您这些年一直住在铜镜里吧，用铜镜保护了魂魄不散。”
“继续说。”沈啸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和成正晞很亲近，笑得也很温柔。
成正晞道：“我听说您的大儿子为了找龙鳞，拼了老命了。我在想，龙鳞就是能把你从镜子里送出来的媒介。一开始我想星曜大哥也不知道要怎么救你出来，后来拿了一双窥天之眼，然后才推算出这两样东西能放你出来。”
“很对。”沈啸承认道。
我一惊，竖起耳朵凑过去听，成正晞头脑异常灵活，“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现在召唤你出来，之前他把东西都凑齐了，拥有窥天之眼的时日也不短。”
“猜不到了？”沈啸问道。
沈霆骁智商不在成正晞之下，有些事我感觉他应该早就该想到了，此刻沈霆骁道：“可能，召唤需要的灵力很大，对他有伤损。”
“伤损……”我心里一凛，大声问道，“沈啸！你告诉我，沈星曜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