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楚歌姐姐告诉我的，快去洗手，我们坐下来吃饭。”何老太太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甚至还遵从饭前便后要洗手的卫生理念。
俩孩子齐齐应了一声，熟络的领着我去洗手池洗手。
回到饭桌前，老太太已经盛好饭。
何老太太把筷子递给我的时候，慈眉善目的盯了我几秒钟，“你的那些朋友呢？尤其是……他。”
“哪个他？”我都不知道她说的是男他，还是女她。
按说何老太太其中一条猫命是唐夏蕊杀的，心中耿耿于怀的应该就是唐夏蕊杀她这件事。
老太太给瘦皮猴发筷子，眼神还是看向我的，“那位蛇仙公子哥儿，我……小时候，还跟他打过照面呢。”
动物要是成精了，得有多可怕。
我今儿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老太太分明就都在暗示。
老猫儿还是小猫的时候，老早见过沈霆骁。
我还以为它入戏太深，都忘了自己是一只猫了。
“他在外面吃了，和唐夏蕊。”我说的时候一股酸意，酸的自己牙都倒了。
瘦皮猴打趣，“哎，这酸菜鱼还放什么醋啊，都已经够酸了。再酸下去，牙都要酸掉了。”
俩小的压根不懂这么高级的梗，饭菜比较可口。
也没有成年人那份多心，整个的埋头苦吃。
“多吃点，不够奶奶再给你做。”何老太太自己一口不吃，不停的给他们夹菜。
新洋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实则很懂事。
给老太太夹了一块红烧肉，奶声奶气的说话：“奶奶，你也吃，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乖孙儿，谢谢你。”何老太太别的不吃，就吃新洋给她夹的这块红烧肉。
眼眶里噙满了泪，泪光中有不舍，也有怜爱。
她摸了摸新洋的头，新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惶恐。
但发现老太太摸过之后没别的事发生，后怕又沉默的扒饭，连一口菜都不敢再夹了。
何老太太眼神幽深了许多，“我吓着你了吧，你不要害怕奶奶，要是实在怕，我去外面等着你们吃完。”
“不用的奶奶，我……我不怕。”新洋伸手擦去了老太太落下的眼泪，一遍一遍的擦拭。
何老太太慌乱的闪躲，“你不用这样的，新洋，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这俩小的当然知道老太太是猫惊尸，他们爹妈不可能不告诉他们的，何新博还参与了扛棺材呢。
那一刻我想到的是沈霆骁，只要不是人。
猫灵、家仙、人死后的亡魂，面对人类真挚汹涌的情感，都会卑微到尘埃里。
“大人们都说你死了，现在是死人，我是有那么点害怕。”新洋比我想象中勇敢，他钻进老太太怀里，哽咽的搂住她的脖颈，“但是除了你，没有人疼我和哥哥了。”
“新洋~”老太太哭出了声音。
新博放下了筷子，狠狠的擦脸上的泪，“新洋快出来，别……累着奶奶了。”
“我不累，只要能抱着你们，什么都好，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来，会吃我做的饭。”老太太抱着瘦弱的新洋，走到新博身边，把他抱住。
一时声泪俱下，连瘦皮猴这个没心肝的眼圈都红了。
新博哭道：“你都不知道我和弟弟多想吃你做的饭菜，你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那就多吃点，不要忘记奶奶做菜的味道。”何老太太老迈的声音嘶哑如拉锯，听到心里却是柔软如羽毛。
轻柔的落下，到人的心上，触碰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新博年长，又成熟于其他孩子。
仿佛察觉到什么，莫名的害怕和慌乱，“奶奶，你不会离开我们的是不是？你不会在抛下我们的，是不是？”
“奶奶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奶奶，我要跟你永远不分开，每天吃你的菜。”新洋哭的特别伤心，伤心的像是大雨里淋湿的小狗。
连我看着都有种想要领回家，好好养着的冲动了。
可是偏生这个世界上，何老太太一旦撒手人寰。
不管是被超度，或是被打的灰飞烟灭。
俩兄弟再也得不到如此真挚、深厚的亲情了，但在这一刻，他们彼此都在给对方温暖。
这个世界有美丽绚烂的一面，就会有残酷现实的一面。
我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吃酒糟田螺，一边骗这俩娃儿，“你们的奶奶那么疼你们，怎么可能抛下你们，喜欢吃她的菜，每天过来吃就好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菜了。
“太好了。”
两兄弟特好哄，一听就信了。
念念不舍的松开老太太，回到自己的位置乖乖吃饭。
何家自从出了猫惊尸，晚上都不关门，因为猫的习性就是喜欢在门户之间逛来逛去，
不过这样的人家，就算大门敞开着夜晚盗贼们也不敢光顾啊。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何老太太标准的猫科动物，耳朵立马竖起来抖动着聆听。
眼神和瞳孔都变了，特别的警觉。
唐夏蕊道：“好香的饭菜味，里面在吃完饭么。”
“貌似。”沈霆骁道。
两个人就跟不速之客一般出现在门前。
我眉头一皱，朝他们摇头示意别破坏这里的气氛，“你们不是在外面吃了么，就不一起吃了吧。”
“是吃过了，那……不打扰了。”
唐夏蕊很怕何老太太，听话的退出去，却在小声的跟沈霆骁说话，“家里没有血腥气和阴气，应该没人再被杀害，如果还有人出事，我恐怕就要冒险尝试再次对它进行驱魔。”
这话说的我都听见了，更何况是何老太太。
恰到好处的一个刺激点，邪气浸染的猫灵想不暴走都难了。
老太太眼瞳出现了为妙的变化，更像是一只怨气极重的猫科动物在复仇。
脸色发白，慢慢的长出白毛了。
新洋和新博两个小家伙压根就没有戒心，一边小声的聊天说明天要说什么借口过来，一边喜滋滋的吃酸辣可口的酸菜鱼。
我是真怕如今这好转的局面，再出现什么突兀的变故。
明知道自己是个废柴，没有任何驱魔能力，还是孤注一掷抓住老太太的手腕，“别人以为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
“我想成为什么？”她似受到心灵的拷问，正在扪心自问。
我凝视着她，“是呀，你想成为什么。”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现在的我……只是舍不得她离开，舍不得她热爱的一切。”哽咽的声音弥漫在沉寂的夜色里，何老太太捂住脸颊，粗糙的布满老茧手指微颤。
两个窃窃私语的孩子听到这一声来自于心灵深处的独白，天真懵懂的抬起了头。